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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启强被李响带着去了医院。 “安欣的伤怎么样?”刚一上车,安全带还不等系上,高启强就问到。 李响闻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顿,嘴角上扬的弧度rou眼可见的消了下去。高启强见他脸上忽然出现的失落,以为安欣伤得很严重。 他不由得想起前世安欣那条伤了大半辈子的右臂。前世大概这个时候,安欣绑着受了伤的右臂出现在菜市场,此后他那条胳膊便没再好过了。 他二人走到病房时,安欣已经被护士扶着坐了起来。他左手拿着手机专注地按着键,李响走到他跟前喊他,他才意识到有人来。 “安子,这么快就醒了啊!”宽大温热的手掌拍到安欣的肩膀上。 安欣闻言抬起头,玩闹地拍下了李响的手:“你还想我睡多久啊!” 伴着些许笑意,青涩而生动活力的声音就这么传到了站在门口的高启强耳中。他紧了紧扶着门框的手,将自己的身体往墙后藏了藏。 安欣…… 他原只想在门口站着看一眼,看一眼他就走。可现在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两只脚好似生了根。他既不敢进去也不愿离开。 “如果,再回到那个除夕,你还愿意送我吃饺子吗?” “会的,我…不后悔。” 纠缠了半生的他们,一个头发花白,一个伤痕累累。他们在探监室内隔着栅栏,短短的几米远,却也隔了二十余年的对立,隔了无数人的性命 。 他是个好人,高启强想,他不该再那样过一生。 或许高启强本人意识不到他那蕴含了太多感情的视线是怎样的炙热且不容忽视。安欣同李响说着话,眼睛却被那道视线吸引着向门口看去。 会是谁呢? “安欣,看什么呢?”可惜就差一点他就能看到那个人了——李响挪了几步去给他倒水完美地挡住了门口的情况。 “噢,没,没什么。”安欣无奈收回视线,他接过李响递来的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就你自己来的啊?” “……”李响放下水壶的动作一顿,他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而是将水壶放下后,拿起来一旁的一个饭盒。 “还没吃午饭吧,你猜这是谁做的。”他笑着将饭盒打开,许是放久了,饭菜已经冷了,但安欣还是闻到了香味。他原以为是崔姨或是师母做的,可这饭菜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 李响替安欣支起小桌,将三菜一汤摆到了他面前——红烧rou,干煸芸豆,rou沫茄子以及玉米排骨汤。安欣登时疑惑地抬头看向李响。 这些菜分明是李响的口味。 “这是你的午饭吧。” 只见李响舒展了表情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点了点另一个同款不同色的饭盒:“现在这个是我的。”说这话时他不自觉扬起嘴角,语气里带了点宣誓主权的意味,好像他不是在说他的饭而是在向安欣介绍他的另一半。 等等,另一半? 安欣挑挑眉,恍然大悟地笑道:“这该不会是嫂子做的吧!” 李响是被琴声叫醒的——《梦中的婚礼》,高启强还活着的时候,李响曾在忘川河里见他弹过,这应该是唯一一首高启强能够完整弹奏的钢琴曲。李响从床上撑起身,只见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与阎王办公室构造相同,只是多了自己躺的这张单人床和落地窗前正在被弹奏的一架钢琴。 “你醒了啊。”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房内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李响警惕地打量着正在弹奏钢琴的陌生青年,而青年却似乎陶醉在乐曲之中。 “你是谁,这是哪里?”李响从床上下来,走到青年跟前时青年恰好也弹完最后的琴键。他看到落地窗外那片熟悉的红色天空,想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地府。 青年优雅起身礼貌地对李响点头问候,从内口袋里掏出一张黑金名片递给李响:“很高兴认识你,李响先生。”青年看起来很年轻,外表和阎王像是同龄人,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俊脸,倘若忽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会以为他是个纯良甚至天真的高中生。 “如你所见这里是地府,而这个房间是阎王安排给在下的临时住所。” 李响扫了一眼青年给他的名片,简洁的卡面上只有正中央一个权杖和天秤构成的徽标以及其下“001”的编号。他瞬间就明白了青年的身份——是上面来的使者,而且是1号天使。 李响担任摆渡人后,有了神职便有了窥探世界法则的权力。与东西方神话体系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造物者们创造了世界以及世界运行的法则,万物之生死交给了地下的使者,而且其他的则交由了天上的使者。 “001”这个编号意味着面前这个青年是世间最接近造物者的生命体。 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府,又为什么会和自己产生交集?李响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好奇我出现在此地的原因?”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响,“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小铃铛’。” 李响倏地抬起头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他和阎王的秘密,除了系统和柳小姐不该有其他人知晓。 “哎,”看到李响的反应青年夸张地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人类的感情,为了你的仇人,啊也可以说是爱人。竟然可以做到这个份上吗?” “要不是阎王及时把你拉回来,你可要被那个世界的天使给就地正法了。” 说到这,李响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转——那晚如果他再晚一步,高启强可能就会死了。 “他没事了吧……” “当然, 在你们的契约完成之前, 高启强是再因为这种事死亡的。” 安慰人的话,李响听罢却并不心安。 “那回答我下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青年并没有立刻回答李响,只见他慢慢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李响。 李响对上他的视线瞬间像是有道电流贯穿全身,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待宰猎物。 可还没等这种感觉消失就听见青年扑噗笑出了声,他收敛上位者的危险和威严,展现出与自己面容相和的稚气:“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原因吗?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你而已啊。”很难形容青年此刻的神情,他过于深邃的眼睛如同漆黑的深潭,既掩盖着自己的情绪也吞噬被他注视之人的思维。 一瞬间失神,当李响猛然从一团漆黑中惊醒时,面前的青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上的寒毛根根倒立,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和危机感深深地笼罩了他。李响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颤抖着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赫然有一圈被人掐过的掌印。 那个人想要杀了他吗? 而就在这时,惊魂未定的李响还未缓口气,背后就突然响起巨响——房间的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开。 他转过身只见阎王正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她用平静到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李响。可就如同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李响总感觉那之下似乎还藏着熔岩般沸腾的强烈情绪。 “李响,别再让我看到你找死。否则,我一定先杀了高启强,你应该知道我所谓的杀代表着什么。” 李响当然知道,当年她杀死龚开江的时候李响就在现场。挫骨扬灰,灰飞烟灭,自此该灵魂从生死簿上抹除,既无前生也无来世。他的行迹会被冠以旁人的面容和姓名,寰宇之内无人还会记得曾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若非李响当场见证,他的记忆只怕已被彻底篡改。现今,他也仅仅还记得这个名字,那人的模样早已经模糊成了其他人的样貌。 可对于这样的威胁,李响却连一丝恐惧和紧张都没有。他愣愣地望向门口气势凌人的阎王。他不是蠢人,他听得出好赖话,也看得见阎王的变化。 在李响面前她的面具头一次出现了裂痕,李响得以窥见那顽劣之下属于人性的,被她极力掩饰的紧张和担忧。 她是在关心自己,李响可以肯定。但为什么?李响百思不得其解。 他挪动了脚步想要走到阎王面前问个清楚。1号使者为什么想要见他这样的普通人,阎王当年又为什么会看上他这在那些真正的善人英烈面前不值一提的功德。 可突然李响感到颈间一阵刺痛,像是被带着电流的针扎一样。不等他回去看,眼前的世界就被黑暗所吞噬。意识消失前,他看到门口的阎王闪现到自己面前用质问的眼神看向他身后的某个人。 “哎?你是安欣的朋友吗,怎么不进去啊?”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三个人的心境。病床上的安欣突然激动起来,病床旁的李响内心不安起来,而门口踌躇不已的高启强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娇俏少女当场愣在原地。 说到孟钰,在高启强原来的人生,她是一个戏份不多却举足轻重的配角。从安欣到孟德海再到杨建孟钰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因为高启强走向了她和他们最不期望的结局。 高启强和孟钰的交际不多,但通过那三个男人他侧面认识到那是一个他所艳羡的土壤里培育出的美丽且坚韧的花,是他在逐渐掌握钱权后竭力想要将高启盛和高启兰滋养成的样子。可最终他失败了甚至间接毁坏了这朵花生存的环境。 “先生,您怎么了吗,是不舒服吗?”看到愣在原地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孟钰并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清秀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孟钰伸出手在高启强眼前晃了晃。看到眼前晃动的手,高启强这才回过神来,他没听见孟钰的后一句话,后撤了几步退到远离门的地方摆着手说:“不,我是跟李警官来的。” 与此同时门的另一边,他们的对话传到安欣和李响耳中,隔着一堵墙但并不妨碍他们听清内容。在听到孟钰第一话时,安欣有点激动地希望来人是高启强。可当他确切地听到高启强的声音时激动的心却瞬间萎靡了下去。他看向一旁的李响,又看了看两个饭盒里的菜。他回想起李响方才听到那句嫂子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和打他进门起就没落下去的嘴角。 安欣有些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