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现在真想直接干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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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夏天不算特别漫长,干燥的秋意卷在乍起的凉风里时,秦钰恍惚了一下才从想着在衣柜里翻找出件薄款的外套。 她的衣服到没有这么多,只是其中多多少少穿杂着不少某人的衣服,她翻了好久都没翻到自己一件灰色的风衣,忍不住在房间里就冲着外面做早餐的陈晏川喊了句。 “陈晏川你是不是又穿我衣服了。” 她的衣服都买的宽松款,不少都是陈晏川可以穿上的,这个家伙有时候去上课都要穿她的衬衫她的T恤,要是可以,秦钰都觉得陈晏川能把她的裙子也穿出去。 陈晏川懒散着步子走进来,手上还拿着杯温牛奶,见她眉眼夹着的那些烦躁,自然地把杯口抵在她唇边。 秦钰顺着他的手喝了口,牛奶的甜味在舌尖炸开,她不喜欢喝纯牛奶,甚至懒得吃早餐,但陈晏川说什么要摄取营养,每天都要喂她喝。 “灰色的那件风衣吗?我好像落在学生会那边了。”陈晏川自知理亏,讨好似地在她嘴角亲了下,舌尖舔走唇上的奶渍,看着像是只奶猫。 “……我今天要去市中心参加比赛,你别勾引我。”陈晏川像是个每个动作都精心设计过的妖精,看过来的眼神含着笑意,隐晦的,又明晃晃的,钓着人。 陈晏川难得没课,还要独守空房,说不上委屈,像个嘱咐丈夫下班早点回家的妻子一样,帮她整了整衬衫衣领。 “哦,那你早点回来。” 秦钰点点头,说晚上回来给他带小蛋糕。 她走后,陈晏川也无聊,索性整理了遍他们的房间。 秦钰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写点东西就是看点书,房间有一面墙前特地摆了书柜,陈晏川还被她压在书柜前做过一次,那些高尚圣洁的名著听过他不少yin秽呻吟,他看久了,竟然有种礼崩乐坏的心虚。 半玻璃的柜门晶莹剔透,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书。 一抹纯粹的墨绿冲进眼帘,陈晏川在看见《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这本诗集的瞬间心脏猛地重重往下一砸。 似乎是还有点闷热的夏天猝不及防跌进冬天里,形容不出来那一刻从尾椎骨攀爬上脊梁的麻意。 看得出来秦钰很喜欢看这本,书页的页尾不少卷起毛边,他只是拿下来翻了两下,便有张夹在里面的白色便利贴露出一角。 陈晏川下意识翻到那一页,白色的便利贴已经有些泛黄,字迹却照旧清晰,黑色的中性笔寥寥带过一行有些潦草的字迹,如同野风吹过压弯稻草的腰。 “可我找不到我的玫瑰了” 十六七岁正是幼稚青涩的年纪,脑子里总是容易泛滥出那些矫情高深的文字。可是陈晏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目光怔怔蹲在这一行字。 它没有变得模糊,被小心翼翼地夹在主人最喜欢的诗集里。 指尖捏起这张很薄的便利贴,顷刻间被遮掩住的当页内容便展露出来—— [这无垠的宇宙对我都是虚幻;] [你才是,我的玫瑰,我的全部财产。] …… 心脏突然好像变成一颗没熟的橙子,只是剥开一点就炸裂出来汹涌的酸涩水汽。陈晏川记得这种奇怪情绪,甚至于熟悉。 他八岁时便去了英国定居,在还可以撒娇打滚的年纪已经开始习惯伦敦的一切。伦敦总是阴雨连绵,陈晏川的印象里很少见过国内那般湛蓝的晴天。这座城市总是被一层灰色包裹,晦暗不清的,一呼吸都是带着点涩的雾气般。 伦敦的春天是最荒芜的季节,每当感受到一点春意的时候就能等到可以连下一星期的雨,荒凉得要和冬天一争高下。 很奇怪地,他回来了,他在京都,他在和秦钰同居的房子。 在昨晚还一起睡觉的房间里。 竟然又嗅到了那点灰暗苦涩的荒芜。 秦钰回来的时候,客厅一片昏暗,无声的黑色像是蔓延的大雾,压在眼前,又压在心上。 她喊了两声陈晏川的名字,一边摸索着开了客厅灯,只有灯开的那一声作为唯一的回应。 陈晏川不在? 秦钰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下意识蹙起眉头,拿出手机就给对方打过去。 带着电流声的忙在空荡的房子里不断回绕,秦钰连打三次都无人接听,心下莫名生出点无名情绪,好像一直站在的那块沙滩上,只是一眨眼,一并在的那排海鸥就飞走了。 猝不及防的。 微信的聊天界面因为太长时间没有cao作很快便暗了下去,秦钰这才意识到,陈晏川今天竟然一条信息都没回。 她又给谢流筝打了电话,却得到不清楚的答案。 他能跑哪里去。 秦钰很少碰及他的人际关系,也不知晓对方还有什么好朋友,陈晏川的突然消失竟然让她真的产生一种空荡的恍惚。 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他出去玩了,明天就会回来了。” 谢流筝的话没有安慰到她,秦钰莫名有些心慌,说不上名头。 她迟疑了下,缓慢开口:“你之前说陈晏川高中是在哪里读来着?” “嘉屿国际高中啊,就我们三中隔壁那所,当时我们还叫它贵族学校。” “陈晏川……那个时候又住在嘉屿哪里?” 对面显然沉默了,等将近一分钟的空白过去,谢流筝突然低低笑了下,像是在嘲讽什么。 “我这个jiejie不知道他在隔壁高中读书就算了,甚至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 秦钰安慰了几句,而后两人便挂了电话。 这个出租房很少有只她一人在的情况,大部分时候她回到家陈晏川会在温暖明亮的客厅里冲她遥遥一笑。 安静的时间久了,秦钰竟然生出些死寂的落差感,潮水般向她涌来,顷刻间便呼吸有些不上来。 她不自觉捂住开始剧烈跳动的心脏,心跳声恍如震耳欲聋。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秦钰打开手机,默不作声地买了张凌晨两点飞去嘉屿的机票。 重重的阴郁戾气混杂在昏暗弱光,悉数堆积在她的眉眼间,好似化不开展不平,她鲜少有这种突然被丢下的情况。 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难受。 乔鹤忽地打来电话,问她明天有没有空,陪他去奔现面基。 “不去。”她斩钉截铁拒绝,“我已经请假了,后面三天不要来找我。” “你请假?发生什么了?” 毕竟秦钰作为一个称职敬业的好学生,好学生会干部,几乎都没有请假缺席过。 电话对面的女人嗓音冰凉,含着点沙砾般的低哑,乔鹤几乎是立马就听出她语气里的不爽。 “没什么,只是我养的金丝雀跑了,我要去抓回来。” 乔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揉着胳膊,莫名其妙同情起来那只逃跑的“金丝雀”。 入夜的京都温度有些低,空旷的机场彻夜通明,冰冷的机械女声一一遍遍播报着航班信息,在明亮如昼的空间里好似多了层朦胧的回音。 秦钰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冷静过,甚至几欲于麻木,她很少会有没喝醉就心底一股戾气欲望翻腾的时候,她压着眉眼。 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嘉屿。 嘉屿没那么快入秋,在京都要穿多一件衣服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是明媚闷热的时候,阳光直白地撒射下来,人看久了都要觉得刺眼。 周末,嘉屿一中学生放假,校园安静的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吸引人注意力。一年多没见过这所学校,秦钰走在校道上,觉得一切熟悉又陌生。 嘉屿一中作为全市最好的一所高中,环境和配置都是极好的,占地面积也大,秦钰还记得学校有座小花园,不少小情侣都会在小花园里偷偷摸摸的约会。 夏天的尾巴,不少花还没有谢,尤其是喷泉周遭的那一片红玫瑰,还开的热烈,听说这喷泉是一位校友捐赠的,只有一个要求。 要种一圈的红玫瑰,围绕它生长。 秦钰以前做值日生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给这些红玫瑰浇水松土。 四舍五入,也算是她养大的玫瑰。 阳光正好,飘飘然然落在喷泉水花里,好似碎钻镶嵌其中,波光粼粼,喷泉水池里沾染的周遭玫瑰花色,就像涟漪的绯红,说不出的缱绻。 “再躲下去,我就把你按进喷泉池里淹死。”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即使站在温暖柔和的阳光里也没消掉身上的重重冷气。 左边的长廊露出的鞋尖,踌躇着还是走出道熟悉的身影。 秦钰抬眼,直直看着陈晏川,对方显然有些紧张,甚至不敢直视回她。 “陈晏川。” 她开了口,微弯了点眼,眼底却一片幽冷,嘴角扯着没感情的笑容。 “我现在真想cao死你。” 陈晏川眼皮顿时一跳,心脏怦怦乱动起来,他知道秦钰这句话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会来真的。 陈晏川犹豫着,还是走近了她面前,嘉屿今天的天气燥热,他只穿了间白色短袖,身后的馥郁玫瑰将他越发衬得单薄冷淡。 距离拉近,近到秦钰可以看见他轻轻颤抖的眼皮和睫毛,近到可以看清他眼底难以遮掩的执拗和崩溃。 “秦钰,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人。” 哪个人?秦钰止不住皱起眉头。 “你吃的哪门子醋?”她扯过陈晏川的手腕,强硬地与他十指扣着,他的手心一片冰凉,恍惚让秦钰像触碰到冻手的雪。 陈晏川任由她牵着手,视线躲闪,“我问过谢流筝了,你高中谈过一段恋爱。” 秦钰一愣,终于明白他所有奇怪的由来,忍不住有些被气笑,“你介意你不是我初恋啊?” 你要是已经不喜欢那个人,怎么依旧夹着那张泛黄的便利贴在最喜欢的诗集里。 陈晏川没有说出这句话,熟悉的酸涩又将他包裹,遏制着他的呼吸,好似一张嘴,口鼻都是那些令人窒息的水汽。 秦钰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必定要给他一巴掌,她就是忘了不成吗。 陈晏川在她愈发阴沉的目光里逐渐僵硬身子,心脏一瞬间被攥紧一般,他无意识张着唇呼吸急促。 秦钰把人拽得更紧了,几乎嘴唇要贴在他的下颚,语气森寒:“一言不发就丢下我跑来嘉屿,陈晏川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 他张了张唇,嗓音都变得沙哑,放的很低,“我只是……” “想再来看看你高中的学校。” 那是陈晏川从来都没有向她展示过的,关于那段暗恋她的故事。 “秦钰。”他低低喊了声她的名字,身子有些发抖,“我只是有些生气。” “生气那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去认识你。” 不是吃醋,只是后悔,生气,难过那时候的自己只敢躲在另一所离她很近的学校里。 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也只是在临近放学的时间跑去嘉屿一中,在人潮里故作陌生人的和她擦肩而过。 他像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偷窥者,默默搜刮她的一切信息,知道了她在的班级是学生成绩最优秀的重点班,知道了她的照片永远会挂在荣誉榜的前三名,知道她一直都是被众星捧月般所追求的人。 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欢十七八岁的秦钰,而他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那个时候的秦钰,甚至还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