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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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阴山到洪南镇一共飞了一刻钟多一些,等马车在地上停稳以后,魏朱雀先我一步跳下了马车,警戒地用神识扫了周围一圈,确定安全以后才对我说:“下来吧,就眼前来说我没感觉到危险。” 我跳下马车,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悉心栽培的一朵娇花。 将马车重新变回巴掌大小,手掌一翻便收进了储物戒指中。我看了看四周,说:“这里就是洪南镇?奇怪,这里明明是郊外。” 魏朱雀显然也不认为我会在设置坐标上搞乌龙,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罗盘,然后看着磁勺在中间滴溜溜地打转的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探头瞄了一眼,也看见了罗盘的异样,便将神识外放,直接覆盖了方圆十里的范围,却没发现任何有关于“洪南镇”的标识,除了…… “南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冰雪建造起来的镇子诶。”一边说着我一边好奇地用神识去接触那些冰雪,突然一股几乎要把我冻住的寒冷顺着我的试探飞速窜上,在将要接触到识海时我终于反应过来,强行斩断了连接在一处的神识,代价是我脑中一阵抽痛。 魏朱雀见我的面色突然变得煞白,便知道我在他没留意时莽了出去,但此时他也顾不得念叨我,而是立刻拔下却邪护在我的身侧。 “师兄?是那座雪之城有异样?” 因为及时断开了神识,所以我的识海安然无恙,只是因为毁去了一丝心念而产生了些许疲惫和头痛。从指环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嘴里嚼碎,苦涩的味道令我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不过随之而来的清凉感让我的疲惫被很好地安抚,头痛也逐渐平息了。 等做完这一切,我才把刚才试探那座雪城时发生的状况跟魏朱雀说了一遍。魏朱雀眉头紧锁,小声嘀咕道:“连师兄你的神识接触都差点被侵染,那是不是说明金丹期大圆满以下的修者接触到它都会遇到危险?” 在老祖座下三名弟子中,作为大师兄的我功力最高,才百来岁就已经金丹期大圆满了。而花花儿要差我一些,目前才摸到金丹的边。魏朱雀和她差的不远,上个月刚刚结丹。 幸好这次我哭着喊着跟魏朱雀一起出来,我不由摸着心口一阵后怕。以魏朱雀的警惕,若是他一个人来到雪原,肯定也会和我一样先用神识接触冰雪,但是他并没有我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修者界常识:识海被冻结后,修者就几乎等同于一个废人了。到时候形同废人的他难免和花花儿一样沦为失踪人口。 魏朱雀看着我,说:“师兄,我想我们先去雪城那里寻找一些线索,然后就用水镜禀告门主和师尊,让他们派长老们来处理吧。” 回忆了一下神识被冰封前所看见的场景,那里除了冰雪以外我什么都没看见,自然也没有明面上的敌人。虽然危险的地方不会挂着写了“危险”的牌子,但是若只是保护一个魏朱雀我还是有点信心的。想到这里,我便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去那边看一下,但是我们都要提高警惕,最好不要靠得太近。” 雪城离我们着陆的地方并不远,使用缩地成寸的法术后,很快我们就在一片旷野中见到了一座冰雪建成的镇子。 看着门口的雪碑,魏朱雀念出上面雕刻的文字:“洪南镇。” 原来这座冰雪之城就是洪南镇,倒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它坐落在一地白茫之中,还没靠近就有冷风卷着雪花吹过我们的脸颊,我抬手捉住一片碎雪,发现以我的体温竟然没办法融化它。 魏朱雀祭起却邪,让它代替我们飞进了雪原之中,但还没靠近城门却邪就猛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和魏朱雀争抢控制权一样,魏朱雀深吸一口气用上十二分精神想把却邪召唤了回来,但很快就和我刚才一样掏出回灵丹塞进嘴里大口嚼碎。 我连忙也探出神识,想替他把却邪召唤回身边,但是不知怎么,我的心念刚刚加入到拔河中,却邪就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当的一声落在了雪地里。 我问:“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和你争夺却邪?” 魏朱雀脸色凝重地点头,说:“我用却邪进去的时候,一开始感觉接触到了一层薄膜,像刺进蜘蛛网里一样,越往里面刺入就缠上越多的蛛网,需要使用的精神力也更多。而当我接近那块雪碑时,阻止我深入的阻力也达到了巅峰,一股寒意顺着却邪向我袭来,我只能避开那股锋芒。”说到这里他懊恼又心疼地说:“拿到却邪的时间太短,我没来得及和它建立起心神链接,现在它丢在雪原里就像个无主之物,谁都能捡走。” “人没事就好,法宝以后有的是。”随口安慰了几句,我陷入了沉思之中。没想到第一次下山就遇到了这么古怪的状况,别说花花儿的下落,我们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为了保险起见我从指环里掏出了水镜,说:“我们别再深入了,先联系阴山再说。” 这话我说得很轻松,但我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水镜镜面以后僵住了。 水镜是一件很常见的通讯法宝,特点是镜面如同水波荡漾一般,而现在,这水波荡漾的镜面上不知何时结上了一层冰霜。 魏朱雀的目光也顿住了,他看向我们身后,声音努力保持没有颤抖:“师兄,我们……是什么时候进入到了雪原里了?” 我猛地转身,发现背后的树林不知何时变成了无尽的雪原。 - 在雷老板的店里苦吃一顿后,花花儿抹抹嘴巴放下一锭银子在桌上,之后便带着葫芦向着群仙客栈走去。 这里是洪南镇唯二的两家客栈之一,店里有特色菜肴烧河豚。 花花儿对河豚没什么兴趣,她循着若有若无的修者灵气径直走到了二楼尽头,敲开右手边天字二号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名才到她肋部的女孩,她扎着一个道童模样的包包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jiejie你找谁呀?”小女孩问道,声音又甜又脆,加上她露出一个小酒窝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对她亲亲抱抱。 花花儿自然也不例外,她伸手点了点小女孩的酒窝,故意奶声奶气地说:“您老人家老大不小了,还装小孩子,太过分了吧?”更过分的是居然喊她jiejie?她今年才九十多岁,在修者界里还是孩子呢! 闻言小女孩露出了和这个外貌非常不符的妖娆笑容,嗓音也变粗了许多。她说:“那可不,十年如一日住在这种没有尽头的镇子里,我总要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说着她侧身让花花儿走进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房内床上坐着一名闭着眼睛的青年男子,长发及肩,皮肤黝黑,身上穿戴着许多亮晶晶的银饰。小女孩一甩袖子,那青年便成了一张纸人飘落在床上,她再一转身,矮小的身体瞬间拉长,花花儿定睛看去,面前人正是刚才坐在床上的男青年的模样。 男修士邀请道:“仙姑请坐,在下闽南阿硫叶,不知你是?” 花花儿没有坐下,而是抱着胳膊靠在窗边,上下打量着阿硫叶,半晌才道:“阴山八门,夕羽花花儿。” 闻言阿硫叶挑起一侧眉毛,说:“你是阴山八门的弟子?那可算是名门正派了。” 花花儿皮笑rou不笑地说:“岂敢岂敢,听说闽南一直觉得阴山八门的蛊门是窃取了他们的法典,不知道这个误会现在有没有解开。” 阿硫叶也笑:“那都是先人的误解了,依我看来,花花儿你身上一点蛊毒反噬的迹象都没有,若是阴山蛊门和闽南蛊毒师出同门,花花儿你怎么还会保持这副如花似玉的模样。” 男人说话滴水不漏,花花儿一时间也看不穿他的门道,便话锋一转,说:“对了,你之前说十年如一日住在这座没有尽头的镇子里,这是怎么回事?我听外头人说这个状况才持续了几天而已。” 听她这么说,阿硫叶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说:“若是只持续几天那就好了,他们说我是几天前来的对么?其实我已经待在这里十年有余了。” 阿硫叶说他是第一批来洪南镇的修者之一,他和其他修者在镇子中间为了抢夺一件宝物打了一架,结果不慎触发了那件宝物,然后天上开始下雪。 第一个消失的是一名穿着黄色道袍的修者,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体一截截消失,变成了一座雪人。十年过去了,每当天上开始下雪,就会有一名修士变成新的雪人,现在就剩下阿硫叶一个人了。 说到这里,阿硫叶笑了笑,说:“等我变成雪人以后,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吧?毕竟现在这座镇子里只有你我两个修士了。” 情况出乎意料地有些棘手,花花儿皱起柳眉,说:“你们抢夺的宝物是什么?现在在哪里?” 阿硫叶把目光移向她,说:“你还没察觉到吗?你已经接触到了那个宝物,现在你我都在它的肚子里了。”顿了顿,他缓缓说道:“没用的,我们出不去的,只能在这里慢慢消失,你看,我已经开始消失了。” 不知是不是花花儿的错觉,她有一瞬间的确看到阿硫叶的手掌变得透明。 花花儿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个词,她走到阿硫叶面前,强硬地抓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看自己,然后一字一顿道:“告诉我,那个宝物是什么东西,老娘还没打算英年早逝。” 也许阿硫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势的女人,怔楞片刻才苦笑道:“好,你放开我我就说。” 花花儿松开手,往桌子上一坐,翘起一条腿哼声道:“那你可要说快点,以免我来不及救你出去。” 阿硫叶抚平领口,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那样东西像一枚卵,蓝色透明的外观,肚子里蕴藏着一团灰白雾气……” - 被冰雪覆盖的原野上,我和魏朱雀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倒不是我们不想使用浮空术,而是我们发现在这里使用法力就会被那道冰冷的气息缠上,为了避免我们成为千年来第一批被冻死的修者,还是省着点使用法力比较好。 我从指环中取出了一对火莲双剑,温暖的光芒从剑锋上蔓延到雪原之中,但是就算是天下一品楼出品的火莲之剑也没有办法融化地上这片厚厚的积雪。 魏朱雀说:“师兄,我们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别人设下的阵法之中了吗?” 闻言我苦笑两声,说:“如果我猜到我们这么快就掉进了别人的阵法里,那我昨天绝对不会逃掉老祖的阵法课。” 有钱难买早知道,我们都懂这句话,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魏朱雀沉默下来,跟着我一同行走在没有尽头的雪原中。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魏朱雀突然指着某个方向说:“师兄!那里有人!” 有人?在这种环境里有雪女我都觉得比有人来得正常许多。 疑惑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不远处似乎的确有个人举着一个火把——或者类似作用的法宝——在向着我们这边走来。我下意识地举起火莲剑对他挥了挥,那火光靠近我们的速度便更快了。 等那道火光好不容易跑到我们面前时,我们才看清举着发光长杖的是一个只到我腰部的小小女童,她焦急地说:“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男人?大约二十后半,皮肤黝黑,身上挂着许多亮晶晶的银饰。” 魏朱雀跨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把我和女童隔开,我只好从他肩膀后面探头看着。 魏朱雀说:“你寻找的这个男人也被困在这片雪原中了么?” 女童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他说去镇子里找一个宝物,可是现在十天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回来……虽然他叫我不要来,但我还是想来找他。” 对她的话魏朱雀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女童说:“我叫阿琉叶,我要找的人叫阿硫叶。” 我冒出半个脑袋,疑惑道:“啊?啊?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区别吗?” 阿琉叶抬头飞快地瞄了我一眼,用他们那边的方言念了一遍两个名字,顺便解释了一下这两个名字在他们的语言里是一对双子神的名字,而她和那个阿硫叶是情侣的关系。 虽然修者们看人不看外表,但是一想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拉着一名十岁不到的女童说他们是夫妻……我们只会觉得那个男的好变态。 阿琉叶说:“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吗?” 魏朱雀蹲下来和她平视,认真地说:“我们可以帮你找你想找的人,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给我们听。” 女孩连忙点头,感动地说:“你们真是好人,和阿硫叶一样好。” 然后她说:“但是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和阿硫叶是从闽南那边过来的,经过这里时他说他感应到了能够治疗我伤势的宝物即将在这座镇子里出世。他把我安置在附近的山洞里,然后就去帮我取那个宝物。可是他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魏朱雀说:“那你知道那个宝物长什么样子么?” 也许是因为需要它来治疗自己,所以阿琉叶对它的样子记得很牢。 “蓝色透明的卵型,肚子里面蕴藏着一团灰白色的雾气,大约有鹅蛋大小,一旦长成就会吸收周围的一切热量,连思想都会被它冻结。”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我们,魏朱雀则转头看向我。 干什么,我又不是人形书库。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沉吟半晌,还是从脑子深处挖出了答案。 我看着魏朱雀说:“是寒玉仙元,传说中寒龙的颔下龙珠,成熟前都深埋地下很难寻找,成熟后就会觉醒出初级自我意识,将一切能够产生热量的生物拖进自己的结界中。” 但是,我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低声道:“但是它的确是天地至宝之一,你的却邪剑是寒性法宝,用寒玉仙元淬炼过以后可能会加速剑灵的孵化,对你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听我这么一说,本来因为之前发生的事而有些忧心忡忡的魏朱雀也不由精神一振,我们俩沉浸在发现宝贝的喜悦中,谁都没注意到阿琉叶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乌黑的双眼闪啊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