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

    做完这次，姜禾足足在家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她让姜盛赶紧回公司上班，短期内不要再见了，姜盛听一半，晚上还是会回来，再抱着她入睡，只是每次醒来整理好装束时，都要亲姜禾一口才肯走。

    浓情蜜意，惹得姜禾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身上的痕迹也在几日的休息中逐渐消退，变得极淡，简单遮瑕便能盖住，而更深的痕迹都在脖子以下，衣服以内，外人看不出，只有他看得见，夜晚回家洗漱时，还会强拉她在镜中细数痕迹。

    心机男。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时间多了不少，吃完早餐后看了眼日历，发现自己闲来无事，便接受邀请，出国参加时装周，看看各大品牌最新发布的春夏高定是否有中意的，又在秀后展厅中仔细查看衣服工艺，符合心意后直接刷卡，量体裁衣，后期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前来试衣调整。

    一月不仅是春夏高定时装周，还是秋冬男装时装周，她同时带着一丝为姜盛选衣的心思去的，总有一些场合不需要穿定制西服，所以她又去看了男装秀场，为他选衣。

    看秀结束后，连着去逛了不少艺术博物馆和图书馆，看见数个成百上千年的藏品呈现在眼前，时隔经年的画作等待过客与画者神交。

    不同的地域与经历能塑造出不一样的故事与文化背景，空气中似乎散着岁月的气味，顺着不同人的解读慢慢流进身体。

    连轴转完回国，花上两天调整时差，继续准备下学期的口语比赛和其余事宜，清晨起身，洗漱就餐后跑进更衣间换上厚衣，戴上帽子，别上围巾，穿好鞋袜，装好要用的东西便背上单肩包出门。

    司机待命，将她送到了市里的图书馆，图书馆广阔，涉及书籍种类繁多，家有书房，收藏却总归没有图书馆来得丰富，而她需要广泛阅读发散思维，才能应对口语大赛不同的题目，写出她心中好的符合不同主题的稿子，锻炼出更为全面的解读。

    选中一个角落位置，打开笔记本电脑和平板，在自习室内开始整理规划，将近日所阅读的要点和思考下的心得进行汇总，专注地进入心流状态，时间流逝，而人始终认真。

    记录完成后伸个懒腰疏解僵硬，随后起身去往借书区，楼上楼下走动，去往不同书籍的存放区，记下感兴趣的书后，将书名发给专人采购，而她额外选择了一本历史学和一本社会学书籍在馆现读。

    回到座位开始翻看，与脑中散落的知识融合渐成体系，从文中小点扩散至其他领域一起思考，牵扯更多，并始终对文中的知识与结论保持疑问，不全信，不盲目，在这个过程中补充、调整和完善认知，形成自己对于世界的看法和三观。

    专注地看了许久，看到投射在书中的影子移动变化，等到图书馆顶上的灯光亮起，窗外的雪落了又停，她专留出的空白文档慢慢敲满字符，已是下午，她收拾好东西后出门简单吃了点便餐，面食鸡rou，蔬菜鱼虾，旋即快速地收拾东西去往健身房拉练。

    换上运动装戴上帽子，简单热身后开始上机械，汗珠随着逐渐恢复的力量训练而滴下，壶铃、战绳锻炼手臂肌rou，用仰卧板、深蹲机锻炼核心和下肢，最后跑上几公里收尾，用毛巾擦干汗水，简单放松后才去清洁身体，换上新的衣服。

    换好衣服，面色红润，整个人昂扬着旺盛的生命力。

    从健身房出来时天色已暗，她随意选了个音乐餐吧坐着，点了份鸡胸rou沙拉慢慢吃，补充热量脂肪，一改往日几乎不吃晚饭的习惯。

    也不喝饮料，只是把包里的水瓶拿出，放在桌上，渴了就喝，餐厅内悠扬平缓的音乐从音响流出，舞台上有着乐队伴奏，倒显得格外惬意。

    在她吃完沙拉将要离开时，她看见了个拥有一面之缘的人，于是再点了份意面，多待了片刻。

    别于机场撞见时制服修饰出的干练身姿，墨镜冷肃带出的专业，此刻他身上的柔和与透出的和缓像是一团鹅绒，让人倍感暖意。

    他背着乐器包，独自坐在一旁的吧台处，服务员熟练地给他上了一杯饮料，他将包一放，随意地与他们聊天，像是认识了许久。

    此时意面上桌，打断了她的注视，她低头用叉翻卷后送入口中，韧足的面条在牙齿间翻腾弹跳后滑入胃里，她叉了块rou慢慢嚼碎，吃下一半后抬眼，不巧，正撞上男人的视线。

    男人面容温润，长相周正，骨相仍在，带出阅历，干净匀贴的皮rou在岁月中和缓地柔化了他脸面的棱角，不锋利，五官排布合理，却又恰到好处地难以调整，这股矛盾的浑然天成，构成了他最大的辨识度。

    眉眼简洁舒展、薄唇直鼻，颧骨轻微扩出，下颌短平，碎发不到眉间微微分散，周身自带一股成熟稳重，眼角眉梢间虽有疲惫，却融着暖意，如同被团在怀里的抱枕，自带一种令人安心的人夫感。

    他一身深棕外衣，内里几层黑衣保暖，头上毛线帽，脖颈处灰色围巾，穿搭又应和着冬日的氛围，显得没有距离，平静又麻木，笑意牵离出惫懒，平常，却就会引人多看一眼。

    而资料扫出，浮现在眼前，曾经确实是位人夫，现在是离了婚的、有孩子的男人。

    名字：沈乘复。年龄：34岁。身高：181cm。yinjing长度：17.7cm。粗度：5.3。健康。

    系统显示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跟着母亲，女儿跟着他，两人于五年前离婚，原因是他妻子受不了他繁忙的机长生活，有爱无陪伴变成无爱不想伴。

    她正读取信息时，水杯不小心被手肘撞落，转着圈从桌下滚落，而沈乘复正在从吧台去往后台的路上，一个跨步踏下踩到水杯，水杯顿时被压扁，却也多亏运动水杯有弹性没将人绊倒受伤。

    他脸上毫无恼怒，蹲下轻轻将水杯捡起，用手拍了拍杯身染上的泥灰，然后转过头去寻着杯子的主人，瞥见姜禾从座位旁走出，连忙朝他道歉：“抱歉抱歉，不小心将杯子撞倒了，你没受伤吧。”

    “没事，我提前遇见也能警醒自己多多注意脚下，让你的水杯沾上了灰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赔一个新的给你，而且看起来杯子质量不错，正好连带着可以给我家孩子都买一个。”他语气耐心，显得姜禾更是愧疚，边说边翻看着她的水杯，试着用力捏了捏，发现质量确实不错。

    “太客气了，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买几个作为赔礼送给你，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失误，不是你的错误。”姜禾连忙推脱，随后给出方案弥补。

    “会麻烦你吗？他们肯定会很喜欢的。”沈乘复也不拒绝，渐渐抚平了姜禾的愧疚，让她得以弥补。

    因为家里孩子的学费和各种学杂费确实不低，私立双语学校能让他们受到更好的教育也就值了，至于他自己，公司有免费员工宿舍能省下大笔房费来，还有各种补贴也算足够，固定存一笔在银行留给儿女以后读书生活用。

    付完水电费、抚养费、学费和生活费，不至于花光，可也不多了，他便只能省着点花留给自己的那部分，想办法挣点外快，在结束排班的机长生活后拾起曾经学过的乐器，来这里兼职演奏。

    他也不常来，因为航空公司排班不定，偶尔会有连飞数天，早晚班来回折腾的情况，要看时间是否允许，如果可以，他会在下班哄睡孩子后便换身衣服，背上乐器搭地铁前来，幸好老板理解，便也默许了。

    “我..你，不好意思，我可以留一下你联系方式吗？”他有些语无伦次，“没关系，应该我主动提的。”

    于是两人便添加上了微信，“可以给我个备注吗？”

    “好，沈乘复，三点水的沈，乘坐的乘，重复的复。”他看着姜禾打字，帮她指清楚正确的字，悄然靠近了，姜禾便能闻到他身上飘散出的清爽剃须水味，正将人团团包围。

    “备注禾苗就好。”姜禾主动说话。

    他打字，小声开口，自动拖长尾音，“好的，禾..苗...”

    姜禾则在一边快速让人采买，他打完字抬头时，下颌无意扫过姜禾帽子绒边，痒痒的，像被毛毛虫爬过般，他连忙退后一步。

    插曲过后，他继续往前走，进入后台前转身朝姜禾点头，说了声谢谢，姜禾轻微颔首回应，之后拿着水杯坐回位置，将剩下的半盘意面吃下。

    而后灯影渐暗，乐队弹奏乐曲，鼓声强弱，吉他拨乐，钢琴鸣奏，贝斯低语，不同乐器奏响，组成一支可调度的现场伴奏乐队，舞台边有地返，乐手耳上挂着耳返，歌手可以随时听清伴奏，乐手能达成及时跟歌手沟通的目的。

    一首轻缓的曲子开场，姜禾则是顺势点进他的朋友圈查看，里面满满都是些家庭亲子内容，画面里的沈乘复蹲下身跟小女孩拍照，小女孩则是亲昵乖巧地靠在他肩上，一手比耶，一边抬手捏住他脸。

    笑得很灿烂。

    下滑多了也能看见他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两人长得都温和周正，同个模子刻出来般，一股正气从润和的外表散出，照片不多，似乎很久才能见上一次面，退出去时，先一步注意到背景，是他更年轻时的模样，他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刚升任机长时拍下的照片。

    姜禾将手机翻转，一阵婉转浪漫的萨克斯风前奏钻进耳膜，在她印象中这是种sao气的乐器，能轻巧地能推开人的心门，先声夺人，听得多，就会发现门后站着位风流绅士。

    她抬眼望向台上。

    一束追光将漫尘洒照，落在男人身上，手持萨克斯管，双手吹奏时按下的按键，白光将冻红未消的手指染上瓷泽，暗色衣服克制内敛，面色温柔，将风sao转成雅致沉静，吹奏时的认真，接吻时描摹唇形般极致厮磨，矛盾的气质组合，有种诡异的和谐。

    沈乘复眉眼低垂，像是深情注视着爱人，台上似是扬起飞花，微曲的手指按动音键，音调变化，同时其他乐器加入，前奏过后，歌手开唱，

    一首经典的曲子，描述一个男人同时爱上多个女人，当别人谈论时被女友知晓，他们装作不知地跳完最后一场舞的故事。

    歌词以男人视角写成，含着心情变化，诉说情意，再怎么深情，亦阻挡不了爱慢慢消逝并走向分裂，悔恨伤感也无可挽回。

    萨克斯淡淡围绕在副歌上，渲染伤感心境，他手指灵活，记谱牢固，或许这才是老板容许他可以灵活兼职的原因，手艺不曾生疏，确实是场享受。

    “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

    我再也不跳舞了

    Guilty　feet　have　got　no　rhythm

    充满罪恶的双脚抓不住节奏

    Though　it，s　easy　to　pretend

    虽然伪装很容易

    I　know　you，re　not　a　fool

    但我知道你并非傻瓜”

    她静静听着，直到终场，她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影子翩翩，他眼中始终只有手中萨克斯风而已，他结束演奏，抬头撞上姜禾的目光，他有些讶异，再度朝她点头，从后台整理好东西走出时，主动坐在姜禾身边。

    “你很优秀。”姜禾开口，“谢谢，没有退步已经很好了。”

    姜禾就这么盯着他，单身男女最易发展感情，他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眼目不斜视的姜禾，看着她剔透的玻璃眼眸饶有兴致地望过来，“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喜欢观察而已。”她开口，沈乘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可能我要先回家了，下次有机会遇见的话，我会愿意跟你多聊一会的。”

    “好。”她也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两人距离不远，肩上是飘雪，一起走过地铁站，他合拢双手呼气取暖，余光扫见姜禾的步伐，姜禾想走到一个明显的路标后再联系司机过来接。

    或许也有着其它想法。

    他突然停下脚步，开口：“你好像不是在观察我，就是在看我，我视力很好的。”

    “视力不好怎么当机长呢？”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沈乘复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机长？”

    “不久前我在机场见过你，机长制服很不一样。”她如实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他开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

    “没事，说说看，我能帮就帮。”他语气温和。

    “帮跟我zuoai这个忙呢？”姜禾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