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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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别情到底是没躲过母亲这顿打,然而祁进执意挡在他身前护着他,城主也无可奈何。琼华尚小,离不开母亲,也没留在城主府,被祁进抱着一并回了家。祁进靠在姬别情怀里,稍稍掀开车帘,见有人往车上望又匆匆放下。 “到家了?” “那个,少城主,夫人……” 赶车的随从吞吞吐吐,姬别情不耐烦地推开车门,却见一盛装打扮的贵族女子站在少城主府门外,旁边的小厮捧着两个册子。 “少城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云某人还在苦等少城主给一个答复呢。” 来人正是教坊司的掌柜云三,姬别情顿时脸色铁青,正要关上马车的门,却见祁进先一步抱着琼华从车上下去了,步子飞快,连头也不曾回,姬别情只瞥见他苍白的脸。 “少城主。” “你来干什么。” “教坊司您可出了一半的力呢,账本您总该一年看一次吧,您这左不见人右不见影儿的,叫云某好找,”云三从小厮手里接过账簿递到姬别情面前,“请您过——” “不必,送你了,以后教坊司与我再无瓜葛,”姬别情将账簿丢回小厮手里,又吩咐下人道,“送客。” “少城主!” 姬别情头也不回:“夫人往哪里去了?” 班黎神情复杂地指指主屋后头的郡主房,朝姬别情摇了摇头。 郡主房的门关得死紧,里头插了门闩,姬别情进不去,只好从旁边的窗户跳进屋里。祁进坐在摇篮旁边,轻轻拽着女儿的小手,并没有在意姬别情的靠近。 “云三已经走了。” “……嗯。” “我和她,”姬别情突然语塞,“你怀上琼华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此次她来也只是因为教坊司的生意有我一份,才来给我看账本,我已经全数送给她,以后也再无瓜葛。” “少君何必同我解释这么多,”祁进把女儿的被子往上拽了一点,站起来走到一边去倒茶,“我又不是妒夫。” “我……” “我想歇息了,”祁进捧着茶杯回头望向姬别情,声音凉凉的,“少君要留在这里吗?” 姬别情只觉得自己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祁进从不会拒绝他,他强留下祁进也不会说半个不字,然而祁进明显不想看见他这张脸,直至祁进自顾自地躺到床上去睡了,姬别情才终于离开,还没忘记替他关好门。门关上的瞬间,祁进睁开了眼睛。 新婚那一夜,云三从姬别情床上下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祁进想着想着就胃痛起来,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深呼吸。窗户没关,他看得见姬别情的影子投在外面的石板路上,便翻身不想去看,又抓起被子蒙住脸。 花垣城男德七出之条,善妒是其中一条,祁进本不想将姬别情拒之门外,可他实在难受得厉害,想起那一日的痛楚,连带着小腿都抽筋似的疼痛起来。他抓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呼吸,不知不觉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待到反应过来已经被姬别情抱在了怀里。 “我叫太医来,”姬别情不停的抹着祁进脸上的眼泪,“怎么抖成这样,是不是病了?” 祁进抓住姬别情的衣袖,有些分不清幻想与现实,只蜷缩在姬别情怀里不停地说疼,姬别情也不晓得他是哪里难受,又不敢放开祁进,抱着他不知所措。琼华在摇篮里忽然的一声啼哭才将祁进的心神拉回来,磨磨蹭蹭地推开姬别情去看女儿,却连掀开被子的手都还在抖,又被姬别情抱回床上。 “叫嬷嬷来伺候着就是。” 祁进很轻地应了一声,又靠在姬别情怀里不敢动了,姬别情低头吻他,才刚刚碰到他的脸颊,就发觉怀里的人紧张得浑身僵硬。 “不会再让你疼了,”姬别情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你若是难过,打我也行。” “……我不是妒夫。” 姬别情顿时哭笑不得:“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倒宁愿你善妒才好。” 祁进抬头看看姬别情,双眼仍是被泪水模糊得视线不清,眼角红红的,又让姬别情忍不住低头去亲。这次祁进倒是没躲,软软地哼了一声,皱着眉吸吸鼻子,主动张开嘴让姬别情侵入。 “等下到那边用午膳,”姬别情捏捏他的肩膀,“你也不必随时都看着元元。搬回去住吧,你不在我身边,我不安心。” “我想睡一会儿。” “我陪你?” “嗯。” 祁进闭上眼睛在姬别情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多时睡意上涌。他这些天在城主府其实休息得并不好,说他换了张床不习惯也没错,加上琼华常常半夜哭醒,他迷迷糊糊地起来喂奶,还被女儿咬破好些次。 “少城主。” “夫人这些天,是不是在城主府用过了甜品?” “回少城主,的确,夫人每次吃点心都不太自然,即便吃下去,过后也会催吐。” “弄点清淡的热茶来,今晚也不要做甜点心。” “您那份也不要?” “全府都不许。” “是。” 祁进睡得不安稳,伸手没摸到姬别情在身边,难受地哼了一声,姬别情连忙跑回床边去握他的手,他这会儿本该在书房处理政务,又放心不下祁进,思来想去,命人将案卷都搬了过来,叫嬷嬷把小郡主带到了主屋去,他则靠在床上一边陪着祁进一边看折子。 “夫人醒了?” 祁进打着哈欠被姬别情捞起来穿衣服,直到姬别情帮他系好衣带他才反应过来,慌忙推开姬别情的手:“这种活儿不是少君做的。” “我伺候我夫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姬别情咬咬他的耳朵,“起来用晚膳,或是我叫人端上来?” “……我起床。” 祁进挪到床边,方才哭得脱力又是才睡醒不久,脚底都是软的,才踏到垫子上,脚下便是一滑,被姬别情顺势扶住,好笑似的捏捏他的脸:“还是叫人端上来吧。” 四周散落一地的奏折,祁进茫然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是姬别情一直在这里陪他,脸上有点发烫,分明是他善妒似的与姬别情哭闹了一通,反倒是姬别情为了他差点耽搁正事,说委屈是真的,说愧疚也是真的。祁进揉了揉脸,才要迈步又被姬别情揽回怀里坐着,菜品都替他分好小盘端到面前。 “下午睡了这么久,晚上要轮到你陪我了,”姬别情舀起一勺参汤送到祁进嘴边,“明日早朝,这些折子都要给母亲过目,你也来学一学。” 祁进皱了皱眉:“可我不懂。” “我知道花垣城寻常男子读书也只学三从四德,可你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你是我夫人,总要替我分担,”姬别情捏捏他的腰,警告似的,“你若不会,我教你就是,但不许不学。” “……给少君添乱怎么办。” “你不在我身边我才乱呢。” 祁进张了张嘴,恰好被喂了一块咸的蝴蝶酥,姬别情凑上来舔掉他嘴边的点心碎渣,四周的侍从见状便纷纷散去。祁进低头擦了擦嘴,被姬别情拉着手拽到书案旁,单手搂着他将奏折放在他面前翻开。 “花垣城律法,凡男子非王族血脉不得从政,这一条是我出生之后才有的,以往王族男子,也不可插手花垣城政事,只是因为我是母亲唯一的儿子。如今有人以此为由,要在城中给男子办私塾,”姬别情将茶杯递到祁进手里,“母亲不愿批准,叫我给个缘由。” “城主……为何不批准?” “嗯?” “少君不也是读过书的男子,”祁进不解,“哪里比那些女子官员差了,何况她们在少君面前,不也要称一声少城主。” “我凭借的是血脉,”姬别情苦笑一声,“可不是本事。我坐在少城主的位置上,却连自己的夫人都照顾不好。” “……” “脸红什么,”姬别情捏捏他的耳朵,“抬起头来。” “少君没有照顾不好,是我……” “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祁进很轻地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回桌上的奏折,积压了一整天少说百来本,也不知里头有多少个这样的问题。姬别情耐心地教,他也耐心地听,虽一时半会儿学不出什么名堂来,好歹跟姬别情不算没话找话。 “少君,夫人,有人求见。” “谁啊,”姬别情正握着祁进的手写朱批,“若是不重要,今晚就不见了。” “那女子自称是夫人的表妹,这……” 祁进一顿,朱笔在奏折上划了一道,姬别情帮他把笔放好,叫人立刻把这位表妹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