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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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林子风曾经跟师兄张栋一起遇见过李慕玄,在对方说出自己的师承之前,他们算是投缘,然而等他再听到这个名字,李慕玄已经是全性恶童了,于是他问完话,立刻意识到了失言,但来不及了。 室内有光明有温度,在这间小厅里的长沙发上,吕慈抬头面对了大哥,他也看到了门外迅速退后数步的林子风,可是并不在意,眼睛直勾勾的就只盯着大哥的面容瞧,然后他动作僵硬的站直身体,伸手扯起了比他更僵硬的李慕玄。 两人的衣衫都是不整,吕慈衬衫前襟没了领带的束缚,大开着敞到了胸口,因为扣子被李慕玄扯去了数枚,想拢都拢不上。李慕玄的衣服倒是完好无损,可是就在灯光大亮的前一秒,他想起之前的促狭事,往吕慈颈侧咬了一口,此刻那枚牙印仍在往外渗血。 李慕玄在全性混的这几年,一直是如鱼得水,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羞耻的滋味,但这一刻周身热血尽数下落,唯有灵魂冲破了天灵盖想要往上飘。在极度的仓惶和惊愕中,他本能先于理智的做出了反应,一跃而起想要顺着身后的窗户翻出去。 这里是一楼,只要进了院子,他就有把握在不惊动更多人的前提下靠倒转八方冲出去,然而一股劲力悄无声息的自地下发出,斜刺着冲他击了过来。他避了开,但去路已被挡住,想再跑只能是走门。 吕仁的手缓缓从开关上收回到了身侧,他维持着最初的站姿,瞧着没什么变化,可吕慈一看就知道,李慕玄今晚走不出去了,至少是没办法走得顺利。 吕慈对李慕玄起过无数次的杀心,但唯独不能让他死在这件事上,否则便是自己害死了他,还是因为这样荒缪的原因。 在李慕玄奔着房门自投罗网之前,吕慈抬起手臂挡到他面前,然后低下头去,后知后觉的也感到了无颜见人:“哥,你让他走吧,不会有外人知道的,我再也——” 话只能说到这里,因为吕仁打断了他:“老二,晚了。” 吕仁想要冷硬的时候,是可以冷硬到底的,醉意暂时被压了下去,他再次以看待一件事而非一个人的目光审视起了李慕玄。 如果林子风不认识李慕玄,他当然可以装聋作哑,但他们偏偏见过,所以李慕玄不能走,可是如何处理李慕玄也是个麻烦,或许将这个包袱甩给一直在找人的三一门是个好主意…… 李慕玄不知道吕仁心中所想,但却读得懂他的审视,当年张栋就是在这样无言的不屑中转的身。 夜风顺着敞开的房门吹进屋内,李慕玄冷得微微颤抖了一瞬,然后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耳光似的,他的血色重新涌上头脸。劈手打开吕慈的胳膊,他今晚非硬闯出去不可! 他领教过如意劲的特性,知道这门功法必须依靠介质才能施展,相比之下,倒转八方的场可以无视介质,虽然变化上没有那么繁复,可人一旦被他的场笼罩住就极难挣脱。无形的场伴随着他从吕慈身边越过去的动作释放出来。吕仁的手段比吕慈强,所以他拿出了在迎鹤楼外扭下一众名门子弟关节的力量去对付这一个人。 门外的林子风几乎是长在了地上,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要晕过去算了又没有理由,见李慕玄像是要往外冲,下意识的侧身把路让了出来,可是李慕玄步伐灵活的一收,竟然没有跑。 吕仁防着李慕玄跑,一直暗藏着力道在身前,这时被折返的场穿透那股劲力,便是身形一恍,像是脚下不稳到了踉跄的地步,然而场的着力点没一个真碰到他。 “你别跟我哥动手!”吕慈顾不上难堪了,他怀疑李慕玄根本已经忘了最要紧的是先离开,在这种时刻反骨上头,显然是非常的不明智,但发生在李慕玄身上并不值得奇怪。 李慕玄有点想起来了,可这个节骨眼上想起来也没用了,他没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在吕慈手下吃的亏,刻意避开了吕仁的双手,结果身形变化之时还是着了道,半边身体瞬间就动不得了。闭元针刺进后颈也就是这滋味。 吕仁抬手搭上李慕玄的肩膀,同时臂弯向里一折,无可撼动的钳住了他的脖子。李慕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求饶,此刻危在旦夕了也不服输,他咬紧牙关,一声没吭,但经脉真是被封得死死的,这一招不好破解。 吕慈呼吸急促的要命,他硬着头皮上前挡住去路,不等开口,先听到吕仁疲惫至极的说:“我会让人把他先关起来,一切等明天再说,老二,我很累了。” 真得是累,不只是身体累,心也是一样的累。一直以来,他都通晓吕慈的本性,这个弟弟简直像是他出生时落下的半身,他以为他是有分寸的,然而这次失控了。 吕慈一口气噎在胸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外走了,至少当着大哥的面不能,低头将眼睛藏到乱发底下,一点幽微的光茫流星似的划过心底。 恰在此时,老五见吕仁总也不回去,过来看了一眼,一眼之后,他默不作声的又叫了几个兄弟过来,先将李慕玄避人耳目的带走了。这里除了他们自家人,就剩下了一个林子风。 家丑不可外扬,吕仁面对林子风是温和到了极致:“林兄弟,让你见笑了,家里小孩子不懂事。” 林子风很勉强的笑一下,跟着迈步往外走,生硬的附和:“是,小孩子淘气很正常……” 他其实比李慕玄还小上几岁,如今正在大学里学习油画,忽然间撞破了旁人家里这样的事情,真是恨不能即刻失忆。 此时席间趁此机会凑热闹的小辈倒的倒,走的走,喧闹比之先前已经淡多了,倒是长辈那边一直在絮絮的聊正事,话总也说不完。 吕仁没有冒着把父亲当场气晕过去的风险上前,他暂时按下这件事,先跟陆瑾的师兄通了气,预备等到彻底散席,就把李慕玄交到他们手里,然而一坐下去,醉意先涌上来,他起初只是想避到房间里合眼休息一会儿,可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老五在拼命摇晃他的肩膀:“大哥!老七出事了!” 地方还是他合眼之前的地方,但周围非常安静,应该是过去有一会儿,院子里的客人都走光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父亲打他了?那我去看看。” “不是!他跟李慕玄一起跑了!”老五急得快哭了。 吕仁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几乎跟气流无异,他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从来也没有这么着急过:“快去追!” “大哥,晚了,四哥他们被老七打晕了,师父……师父发现不对劲亲自去追也没追上!说是已经上火车了!对了,师父气急攻心摔了一跤,五姨去问了,老七好像是带李慕玄搭的货列,是……燕武堂万少爷家里刚重新做起来的生意!” 一片混乱称呼中,吕仁理出了眼下的境况——万少爷家从前做的就是南边的生意,老二跟李慕玄这是南下了,父亲气得不轻,母亲正在打探情况,总之是乱套了。 老五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要跟师父一样被老七气晕过去了,战战兢兢的等着大哥拿主意,同时心想,老七这次真是胡闹大发了! 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吕仁心中一片平静,连怒火都没有了,他提起一口气吩咐:“万少爷那边我亲自去联络,你先多带上几个人去追,若是追到就格杀勿论。” 老五脑子里天旋地转,像是不能理解:“大哥,杀……恶童的话,我多带几个人恐怕也不行,还是你亲自去吧。” 他默默地想,大哥肯定是气坏了,老七被纵着长到这么大,脾气和性子是有目共睹的乖戾张扬,就算破天荒的闹出了格,狠打一顿也就差不多了。非杀不可也该拿外人开刀,比如李慕玄。 然而想到这里,他神情又有一点痛苦,因为不理解老七为什么会抛家舍业的跟李慕玄一起跑了。李慕玄如果是个小娘们,那老七发发疯也正常,可他货真价实的是个小爷们,听说还扒过青竹苑好几个师兄弟的衣服,老七跟这么个货色私奔,以后可怎么过啊。 “不必,你去就行。”吕仁不认为李慕玄能欺负的了吕慈,但他真是没空多说了,定住心神继续吩咐,“找得到就格杀勿论,找不到就对来问情况的人这么说,尤其是陆少爷和三一的客人。” 李慕玄肯定是交不出去了,所以他需得先把一无所知的姿态摆出来,除了要清理门户之外,吕家人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李慕玄为什么是和吕慈一起跑的,那得先把人找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