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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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谢云流一个吐纳,再睁眼已不复之前场景。 他仍自镇静,左右观望半晌,方发觉自己竟身处剑气厅,自己的卧房中。 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一应陈列一如既往,与他当年离开纯阳时的摆放并无不同,只是书籍宝剑增加了不少,位置稍有变化。 再打开衣柜,连悬挂的玉佩也比当年要更多了些,不乏这些年时兴的新样式。 他随手翻弄衣物,里头纯阳宫的历代校服竟也齐齐整整地叠放其中。 正欲继续探查,就听里间传来声熟悉的呼唤。 ——“师兄?” 他瞬时浑身一震,手下意识就要去握腰侧佩剑,不想却探了个空,方想起自己本是在屋内调息的,早已解剑于一旁。 但他目光自武器架上梭巡片刻,最终还是紧握双拳,朝里间走去。 2. 掀开隔帘,便见腾腾热气自屏风后漫溢而上,袅袅入雾。 李忘生听到他的脚步声,轻声嗔道:“师兄一件里衣也能找这么久。” 他清亮嗓音带着些慵懒,细听还能品出一丝娇憨。谢云流听得心下震撼,却不知眼下究竟是何状况,一双剑眉紧蹙,默不作声地穿过屏风,朝浴桶望去。 雾气缭绕,白皙胴体若隐若现,黑发在头顶盘起个小丸子,惟余几缕细发被水汽沾在额间鬓侧。 李忘生倚在浴桶一边,脑袋枕在臂弯上,见他面色紧绷,便微红着脸笑:“没找见么?” 谢云流对上他一双湿润温柔的杏眼,顿时呼吸一滞。 经年未见,那张脸一如既往清秀昳丽,似被纯阳的雪冻在了二十几岁,只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味道。 李忘生却又好奇地朝他挪了过来,伸手抚上他黑蓝衣衫:“咦,你怎么这副打扮?这身衣服,好像从未见过……” 不待他细摸,谢云流一手抓住那只手,狠厉道:“李忘生,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李忘生被吓了一跳,惊愕道:“师兄,你是怎么了?” 谢云流看他满面失措,黑亮的眸子漫上些委屈,又觉掌心触手柔软滑腻,温温热热,不知为何竟叫他心跳加快了些,赶紧甩手后退一步,质问道:“剑气厅早已被烧毁,听说你假模假样又建了一座,难道就是为了跟我在这里演戏?!” 李忘生先是被他甩开手,现下又被他厉声质问,神色震惊混着茫然,不由站起身来,就要迈出桶向他走去:“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站住!” 谢云流一声厉喝,面色冰冷如雪:“再近一步,就别怪我对你动手。” “……” 李忘生手足无措地立在桶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晌才似想起什么,软声哄道:“难道因为方才,忘生不愿唤师兄……” 他微微一叹,抬手取了布巾擦拭身体,口中仍轻轻道:“师兄莫生气,下次忘生听你的便是……” 盯着他擦干身体,缓缓披上一旁的里衣——却胸前袒露一片、衣袖也长了一截,明显不是他自己的,谢云流才在这间隙里恍然注发现,李忘生身上竟印着不少红痕,一眼见得是欢爱痕迹,不由生出股冲顶的怒意,冷笑道:“哼,堂堂纯阳代掌门,竟不知廉耻,与人——与人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还留了满身印记,真是令人不齿!” 李忘生一手撑在桶边,用布巾细细擦拭足上湿润,闻言手上一顿,蹙眉道:“师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代掌门,还、还有什么不知廉耻……你……” 谢云流望着他纤白脚趾踩进鞋里,不由喉结滚动,只觉一股莫名其妙的涩痒自心底漫上,一边奇怪着眼前这暧昧气氛,一边慢慢生出些燥热。 李忘生满脸委屈地朝他走来:“与自己的天乾交止,也是不知廉耻么?还是说……今日一定要叫了才行?” 谢云流见他越走越近,竟丝毫不把自己的威胁放在眼里,一时怔怔后退一步,如遇洪水猛兽般结巴道:“你、你别过来……” 却被李忘生抱了个满怀,温热身体紧贴着自己,隔着布料也将他蒸腾得浑身热意,僵在当场如枯木一般,一动不敢动。 他本意是想推开的。他们之间隔了多少年的仇恨,他恨不得立刻一掌将人击退,再狠狠骂个痛快,最后一剑…… 可李忘生蹭了蹭他露在外头的脖颈,小声道:“……夫君。” 3. 谢云流如火山喷发,山一样健壮的身体抖如糠筛,整张脸都红了个透彻。 4. “如此,师兄可满意了?” 李忘生抬头看他,双眸水亮黑润,红润双唇轻抿,一张玉面飘上红云,似用尽了勇气才低喃出那二字,满脸写着羞耻。 谢云流耳内大声鼓噪着自己的心跳声,他的理智已随方才的火山喷发彻底烟消云散,仇狠愤怒飘到九霄云外,眼里只剩抱着自己喊夫君的李忘生。 ——等等,李忘生作什么喊他夫君?! 他、他又……他又没娶他! 简直胡作非为!不知羞耻!罔顾人伦!胆、胆大妄为! “师兄,”李忘生见他满脸挣扎,仿佛因什么事极度费解着,抬手抚上他面庞,“又在想什么?” 谢云流反射地就抬手握住他的手,脑中想的是狠狠甩开,手里却不舍地揉了揉那柔软掌心,沉声道:“摸、摸我作甚。” 说完恨不得咬舌自尽,只觉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竟对着仇人口吃至此,实在没脸活在世上。 李忘生却扑哧一笑:“师兄怎么奇奇怪怪的,说话还结巴。” “明明是去寻件里衣,却回来就换了身装束。”李忘生捏捏他的脸,“难道是在玩山下时兴的故事扮演?” 谢云流想怒斥他欺上罔下,竟敢对师兄动手——不对,他早已与纯阳一刀两断,既然如此李忘生的罪状就更严重了,他竟嚣张到对自己曾陷害过的人动手动脚,这何止欺上罔下,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他红着张脸憋了半晌,只说出一句:“……什么故事扮演。” “就是前段时间师兄闹着要忘生陪你去玩的那个呀。” 李忘生站了会儿觉得腰疼,便改拉着他手往外头走去,嘴里解释道:“师兄竟不清楚么?一个故事里头有几个角色,需要多人分饰,就跟唱戏似的,有破案的还有体验剧情的。上次没答应师兄,实在是因为要choucha弟子剑法,师兄莫要气恼……” 说着,两人已走到榻边。李忘生抬手去解他腰带,含笑道:“我听师弟师妹们讨论,说连我们两个也被编排了故事呢。” 谢云流惊了一跳,拦着他的手不让动作,口中惊道:“你说便说,脱我衣服做什么!” “嗯?”李忘生被他虚虚拦着手,以为他又要玩些山下的所谓“夫妻情趣”,无奈地咬咬唇,倏地凑近啄了口他侧脸,红着耳朵继续摸上腰带,“好了,别闹了,快些宽衣入寝,明日还——” 谢云流只道腰上一松,这下是真不能让着他了,扯着腰带就伸手一推:“李忘生,你别得寸进尺!” 只听沉闷一声,李忘生被他推得摔在榻上,像是从未受过如此对待,面色恍然欲碎般,眼角泛红地自下而上望着他。 “师兄……”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今日怎么如此凶……” 谢云流大力将腰带绑紧,只觉得这世界疯了,他只是打坐调息一番,眼前就如此光怪陆离。难不成是走火入魔了?还是说有人给他下了毒?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李忘生这个阴险小人竟对他又搂又抱还要扒他衣服?下一步难道、难道要做那事?!他身上的痕迹又是哪来的?难道他不甘寂寞,竟yin荡到要找人……对自己做那事?! 李忘生见他面目冷硬,神色变化莫测,也不理自己,只顾站在那里整理衣衫,更是心中隐痛,却又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惹了他生气,竟要被又骂又推的, 毫无往日温柔。一时心碎道:“既然师兄在气头上,今晚我还是回太极殿睡吧。” 说罢翻身下床,直至走到门边都未见师兄阻拦,更是心痛难当,咽下委屈往外走去。 忽地,谢云流开口怒斥道:“站住,你要去找谁?你身上那些痕迹,又是哪来的?!” 李忘生闻言心痛欲裂,回头伤心道:“师兄即便生气,也不该如此折辱我!除了你,还有谁碰过我?” “……!”谢云流双目圆睁,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内心巨涛:“我山海相隔,去哪里碰你?休得信口雌黄!还有,我到底如何来到纯阳的?莫不是你使了什么jian计,将我迷晕了拖来……” 却见说着说着,李忘生竟杏眸沾红,面露哀色,直教人看得心中不忍,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李忘生默默垂泪道:“师兄不必如此,你我合籍多年,若想各自相安,只管去找师父就是。” 谢云流心神巨震:“合籍多年?!” ——若不是他见鬼了,那就是真见鬼了。 与师弟合籍?!且还合籍多年?!这真是活了这么多年也未曾想过的事!光是听着就…… 就…… 谢云流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如何表达自己当下心境,荒谬?——可心中却生出一丝窃喜,又是怎么回事? 他心乱如麻地胡乱琢磨,眼见李忘生转身又要走,山间夜里寒凉,只穿件轻薄里衣就要出门,岂不是自找伤寒?心中想着,人已夺步去将人拽住,紧紧攥着那细瘦手腕,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斥责道:“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 李忘生却默默顶嘴道:“与师兄何干。” 要知从小到大他也没如此顶撞过自己,谢云流立时气上心头:“我管不了你了?” 却又思及两人现在的关系,只能又补上一句:“你若病死了,如何解我心头之恨?” “……”李忘生这下更是伤心,又簌簌落下泪来,“师兄说话也不必如此难听……” 谢云流看着他满脸泪痕,一时心头难受,哑然半晌,才烦躁道:“回里头去睡。” 李忘生不作声也不动作,只默默吸着鼻子,鼻头通红,一副任性的样子。 究竟怎么惯成这样的?!从前那个乖巧听话的李忘生哪去了?!还是说当了代掌门就不把师兄放在眼里了! 谢云流阖目深吸一口气,攥着他手腕将人往卧房带,声音难得软下些:“我并非那个意思。” 安顿着人躺上床榻,谢云流才往外走去,迈出两步又停下,回头对上李忘生仍湿红的一双黑眸,低叹一声,交代道:“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嗯。”李忘生眨眨眼睛,乖巧地合上眼帘,不忘强调一句,“明日我就将东西都收拾回太极殿。” 谢云流气结,却又见他呼吸放缓,真要入睡的样子,只好憋着口气,无声地大步迈出剑气厅,信步于纯阳青石板道上。 昔日出走之时,纯阳宫还未完全建成。如今却又扩大地势,新添了未见过的宫殿。 谢云流一路缓行,心中逐渐忆起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光,只叹时光易老,物是人非。 正兀自闲走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剑招破风之声,清亮铮鸣,可探得浑厚内息。 他提气纵跃几下,落在一块巨石之上,就见一名青年正沐月光习剑,剑法招式卷带浑然清气,可见是天资不错的弟子。 谢云流有意指点,在他练完一轮后忽地开口:“稳健有余,但变化不够灵动。” 那青年回身往来,借月光瞧见他的模样,笑道:“师父!” 谢云流一怔,细细端详他的面目,逐渐与记忆中徒儿的面容吻合,不由轻声道:“风儿……” 洛风却欢快地朝他奔来,又停在几步处作了个揖,吐舌调皮道:“见过师父。师父,您不是正在剑气厅与二师叔在一处么?怎么到这里来啦?” 谢云流莫名其妙,又觉得这世界疯了,他明明离开数年,洛风竟也是同李忘生一样,一副他从未离开过的样子…… 思及此,却又心念一动。 ——难道……在这里,他真的从未离开? 谢云流微吟片刻,试探着开口道:“你二师叔先睡了。” 洛风便作出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轻快地跳上巨石,与他坐在一处:“二师叔一定累坏了。” “……”谢云流虽然没听懂,却总觉得他话里带这些揶揄,沉默片刻,又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华山……” 洛风托着下巴扭头看他:“师父又想下山啦?这回可以带上风儿吗?” 谢云流默了一下,郁郁道:“所以,‘我’果真从未远去东瀛么……” 洛风疑惑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却又恍然大悟道:“莫非师父想念温王……”说了一半,忙压下声音,“想念挚友,才如此神伤……” 提起李重茂,谢云流又强打起精神——虽然这些年来,他已逐渐与李重茂不再如当年般契合,可多年的友情仍在,于是又试探道:“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洛风见自己猜对了,便安慰道:“师父也不必太过伤心,只要仍安在世上,总有重逢的一天。他身份尊贵,想必东瀛那边一定也不会亏待他的。” 谢云流心头微颤,搂上洛风肩膀,惆怅却也释然道:“……是啊,总会重逢。” 二人静坐半晌,忽然,他一把将洛风推下去,随后一跃而下,落在那处空地上:“来吧,为师试试你的身手!” “嗬!”洛风本吓了一跳,又听他朗声一句,顿时跃跃欲试道,“是!师父!” 5. 洛风从小就显露武学天赋,这些年来亦勤学苦练,一番对招下来,引得谢云流连连赞叹。 不觉间二更已过,谢云流便命他速速回去休息,二人这才分别。 目送徒儿身影远去,谢云流踌躇片刻,还是默默绕去了太极殿。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独自一人,恐怕与师弟在同一间屋里入睡,也难以安心。 况且…… 他一时还不能接受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嗯……如此难以启齿。 一边和衣上榻,他一边却又暗想,若真如此,却也未尝不可…… 嘶……简直荒谬!怎么能无端生出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他又慌忙暗斥自己。 太极殿内一片昏暗,师弟的被褥仍是熟悉的清淡梅香,也不知怎的,就能让他不自觉地安下心来,眼皮渐乏,渐渐陷入沉睡。 6. 山风尖啸。 一觉醒来,昨夜经历恍若美梦一场,悄然逝去。 谢云流面朝山崖席地而坐,云雾滚滚,苍冷的心间忽地生出些暖意。 ——或许,可以见一面。 他默默想着。 ——也许,见一面,将一切说开,事情就还有转圜之地。一切……一切就还有机会。 他心中忽然惴惴:师弟可还愿见我?风儿……又是否真如梦境中一般少年长成,还如儿时般敬爱自己? 听说纯阳又新收了许多弟子,师父也收了几位师弟师妹。他们,又是如何看我? 胡思乱想着,他却又笃定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小事,若真能重返纯阳,就是新的开始。 心意已决,他倏然起身,快步返回屋里,铺开纸张,执笔蘸墨。 ——他要约李忘生一见。往日种种,若有误会,便当场解开,这样一来,也算有个结局。 执笔的手细微发颤,写到那人的名字,他少见地呼吸急促起来,满心充斥期待,乃至落笔都有些不稳。 ——李忘生。 ——李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