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十九

    十九、

    阿斯代倫很生氣，伺候用餐的衍體在旁邊瑟瑟發抖。

    邪念對此一無所知，只是把烤好的rou切成小塊讓懷抱中的拉斐爾自己吃，他又看了一眼阿斯代倫的神色，斟酌了許久才開口：「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把拉斐爾帶去哈爾辛那裡。」

    反正拉斐爾更喜歡跟雙子玩，賽尼爾會跟他玩搶板棋，奧利弗會陪他盪鞦韆，那邊的環境也有很多孩子，環境會更健全一點，雖然不能把小惡魔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顧，可是他知道哈爾辛也不會虧待他。

    「要留著當然也不是不行…」雖然很不情願把拉斐爾留下來，可是阿斯代倫一想到邪念會花更多時間去哈爾辛那邊，他就不是滋味。「只是我記得他不是應該死了嗎？」

    「…我跟梅菲斯特做了交易，請他讓拉斐爾復活，成為我的契約惡魔。」邪念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撫摸著拉斐爾的肩膀：「我希望他可以庇佑卡菈克與威爾，他現在是威爾新的宗主，當然契約是由我核准的。」

    邪念對自己人一向維護得緊，雖然阿斯代倫聽後覺得一點都不意外，可還是難免覺得他將惡魔cao弄於手心的姿態，實在讓人有些驚喜。

    他雖然一向知道邪念相當厲害，可是卻不知道他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現在看來許多東西都會成為他的支配物。

    拉斐爾不關心他倆之間的對話，專心地吃著自己的東西。

    「好吧，既然你想把他留下來，那就管好他。」這是阿斯代倫最大的讓步，邪念他笑著點頭，然後讓拉斐爾把自己的小翅膀收起來，說一會兒要帶他去找雙子玩。

    阿斯代倫似乎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邪念他又確定了一次對方不能陪自己去孤兒院以後，這才帶著拉斐爾前往哈爾辛那。

    哈爾辛仍舊天天在帶孩子，此時此刻他用巨大的熊身陪伴著孩子玩鬧，一看見拉斐爾，賽尼爾與奧利弗就馬上迎了上來，雙子相當有默契地直接把小惡魔從邪念身邊帶走，並猜著拳爭奪誰能去推拉斐爾的鞦韆。

    一名德魯伊讓邪念坐在邊上喝茶，生活的喧囂好像一下子平靜了下來，經歷了千百次的輪迴所追求的事情好像已經都到手了。

    只是有些隱患仍未消失，邪念他看著杯中的茶水又倏然的變成濃稠的鮮血，只是他這次已經不會再被這些幻境所困擾，他面不改色地將那些血液一飲而盡，口中仍然是花茶的味道。

    看來得找點時間處理一下他的生身父親。

    ※

    哈爾辛看見邪念過來，走上來就是一個熊抱，邪念他輕笑著回擁了下哈爾辛。

    「哈爾辛，我怎麼覺得人手好像又變多了，你好像只差沒把整個聚落搬過來…」邪念忍不住打趣的說。

    「這怎麼可能呢，我只是又找了幾個德魯伊，詢問他們有沒有照顧孩子的意願。」哈爾辛抱著邪念往大樹下走，一眼就能看見院外又有幾處種滿了鮮花苗，想來明年的初春應該就能看見一片花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你好像有點變了。」

    應該說他的兩位戀人都如此的敏感嗎？說出來的第一句話都不讓他意外，邪念實在好奇自己之前是什麼樣子？

    「哪裡變了？」邪念佯裝不知的問。

    「…知性、理智，甚至讓我有種…不是在與原本的你對話的感覺…」哈爾辛的每一句話都如此的直擊核心。

    邪念只是淡淡一笑，然後說：「我可以理解微你是誇我長大了？」

    「親愛的，我這麼說你可別介意，但是我能感覺出這跟你是否成長了毫無關係…」

    哈爾辛他小心翼翼地吐出自己的話語，爾後才又說：「你確定沒有什麼事情想與我坦白嗎？」

    邪念原本就不打算藏著那些事情，他只是不知道說給哈爾辛知道是否算是加重他的負擔，可互相隱瞞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於是他將告訴阿斯代倫的事情，原本的告訴了自己的戀人，大德魯伊聞言，顯然也是相當怔愣，他同樣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那些龐大的訊息。

    「我很抱歉，我的雙手的確曾經沾染上那些無辜之血，但那是在我情感尚未誕生之前的事情…」邪念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才好，在無盡的輪迴之中，他沾染的無數人的鮮血，包括他如今視作珍寶的夥伴們：「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不要…因此疏遠我…」

    「我很高興如今我能擁抱真正擺脫巴爾控制的你…」哈爾辛他臉上只餘下疼惜，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為邪念感到難過與高興，難過於他背負著如此沉重的記憶，高興於他終於能忠於自己的願望。

    邪念聞言，只是緊緊的擁抱住他的戀人，那種被珍惜的感覺宛若暖流流淌到四肢百骸，哈爾辛則是輕撫他的後背，溫柔的親吻他的臉龐。

    「雜…邪念，快點來，我們要玩捉迷藏！」拉斐爾打斷他們的耳鬢廝磨，大喊著讓他們加入遊戲。

    哈爾辛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似乎覺得邪念太受歡迎也是一種困擾，不過邪念倒是不覺得麻煩，拉著哈爾辛就與其他孩子加入了他們的遊戲。

    綠地上又再度響起孩子們的笑聲與尖叫聲，邪念恍然間又想起了自己那美好的童年，每個撫觸都是溫柔的，他曾在變成怪物前，與自己的玩伴穿梭於巷弄，同樣玩著天真美好的遊戲，在被鮮血浸染前，他也曾經無憂無慮…

    而現在這個世界，正在治療他心上的傷口。

    ※

    今夜，拉斐爾被留在了哈爾辛那，因為雙子不願意離開拉斐爾身邊，堅持要與他一塊兒睡覺，邪念也沒有辦法，只得交代明日再來接拉斐爾，就回到宮殿去。

    阿斯代倫今天在陽台等他，旁邊放著的高腳杯中盛滿的是紅酒，代表他今天心情不錯，想來應該是會議方面的事情有進展了，邪念他走上前熟門熟路地鑽進他的懷抱中，阿斯代倫沒有將他推開，而是把他抱了個滿懷。

    「捨得回來了，我的寶貝？」他的嗓音中帶著點醉意，阿斯代倫摟著他又親又抱了好一會兒，望向滿天的星海不知道在想什麼。

    邪念沒有回應他，就枕在他的懷抱中享受著這份安寧的感覺。

    「你知道嗎？我仍然沒有辦法消化你所說的事情…」

    阿斯代倫忽然對他吐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我是說，你看我們現在的生活如此的奢華、美好…我完全沒有辦法想像我會捨棄掉飛升的念頭，甘願當一名衍體，若是我還是一名衍體，我們那些攜手並進征服世界的夢想怎麼辦？我們要怎麼相伴到永恆…」

    「…其實，我們找到過方法讓你可以從衍體變回人類…」

    「哦？繼續，說說…我很好奇。」

    「代價是我的性命，只要用一名人類的血液與生命作為代價，你就能從衍體變回人類，但是你當時沒有同意。」

    沉默，是今夜交流的寫照，犧牲無辜之人的這件事情，那時的邪念一定不會允許，而犧牲邪念這件事情又是讓那個世界的阿斯代倫難以忍受的。

    他們就像是陷入一個無解的死局，為了這件事情爭吵許久，最後阿斯代倫在邪念的擁抱中妥協，許久都不曾再提起過這件事情。

    阿斯代倫捏了捏邪念的臉龐：「看來那個世界的你，比起現在愚蠢了不少。」話中的輕蔑與故作輕鬆想掩飾的是對愛人選擇的心痛。

    夜風溫柔的拂過邪念的髮絲，邪念似乎想說什麼，可隨即又復於沉默。

    他只是覺得，自己並非阿斯代倫不可替代的存在，自己死去以後，阿斯代倫仍然可以過得更好的，他可以找上許多形形色色的愛人，或許也可以愛上與他相同壽命的衍體，無論是何種可能，他都沒設想過阿斯代倫會與自己一同去死。

    「是呀，真的有點愚蠢。」邪念沒有否認。

    愚蠢的小瞧了阿斯代倫的愛意，愚蠢的以為這是對對方最好的決定，卻從來沒有問過阿斯代倫究竟想要什麼。

    「親愛的，別露出那種難過的表情。」阿斯代倫伸手將他緊緊擁抱入懷，又在他的額上、臉上落下好幾個帶著酒氣的親吻。「至少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

    邪念沒有回應他，只是專注的望著他。

    阿斯代倫想起了自己拿鏡子自照的怪癖，那時同樣有個怪人說要做為自己的鏡子映照出自己的身影，而如今他在兩百年後終於再度看見自己的模樣，最心動的依舊是那人眼中，屬於自己的倒影。

    「我該怎麼樣才能不愛上你呢，我的摯愛…」

    你是那般的迷人，那般的令人陶醉，擁有你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阿斯代倫慶幸自己當時下定的決心，那就是不擇手段都要得到邪念的心，而他也相當幸運的成為了邪念的選擇。

    那就像是一種宿命的選擇，在兩百多年來的虛情假意中，他本不該相信有真愛這種東西，可邪念讓他還保有良知，還清楚自己沒喪失愛人的能力。

    「不要緊，一切都會好的。」

    「我會找出辦法，一定有辦法能知道你身後刻印的意思。」

    「阿斯代倫，你是屬於你自己的。」

    「快醒醒，時間不多，把我綁起來…我並不想傷你…」

    「專注在你自己身上，不要去想那些衍體說的話。」

    「去做吧，阿斯代倫。」

    「我只是想把最好的給你。」

    一路旅行走來，邪念都是站在阿斯代倫這邊的，無論他想做什麼永遠的充當那把最鋒利的刀刃，面對吸血鬼獵人的時候、面對拉斐爾的刁難時、面對血甲魔的時候，他永遠都義無反顧的擋在阿斯代倫身前。

    即便犧牲七千個衍體與他的良知相悖，可只要阿斯代倫提出，他從來不曾拒絕過自己，這讓阿斯代倫如何不去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