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刺客信仰

    

04 刺客信仰



    自从那天晚上在落日之森边界打了一架后,多弗和安德鲁之间就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他们进入了森林边境的小镇凯里,安德鲁用为数不多的铜币买下雇佣兵旅馆阁楼一天一夜,草草解决完能量补给之后便带着多弗前往小镇唯一的神庙。

    近两年战争的频发已经让镇上居民无力再维系神庙的辉煌。为了支援西北前线,民众出人又出物,青壮年无论男女都上了战场,金银布匹、粮食美酒统统进了教会——教区的指令说这是“献给神灵的礼物”、“寻求庇佑的敲山石”。

    不知道远在王国权力中心的阿尔萨兰神圣庙宇是什么模样,但是凯里的这座神庙只能用一切与“破”相关联的词来形容。

    门口凹凸不平的立柱连最简易的花草浮雕都没有,台阶歪七扭八地跟杂草挨着做领居;没有迎门使徒像,更没有象征神垂怜人间的喷泉,断了翅膀的神像摆放在大殿中央,贡品早就腐烂风干了,这里反倒成了乞丐和游吟诗人的落脚处。

    多弗不死心地闭上双眼,仔细捕捉灰尘中残留的信念,然后失落又生气地发现这居然还真是自己的神庙!

    明明在神山上看见鹤唳跟法瑞泽各处的神庙都恢宏大气、信徒络绎不绝,怎么自己的却是这个样子?!

    我做得难道还不够好???

    聆听、神迹、许诺、应诺,哪一项不是兢兢业业累死累活地完成了指标?

    反观那只臭鸟每天都在海温赫尔飘来荡去、抱臂沉思,凭什么他的信徒那么死心塌地?!

    再冒犯一些,法瑞泽难道就每天像我一样认真聆听信徒祷告了吗?

    【有哦。】

    冷不丁的神念泼灭了多弗蠢蠢欲动的对大领袖的质疑,她勉强收回了不满,把这破庙里稀少的信仰收集干净,带着安德鲁离开了。

    蜷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的游吟诗人拿出了自制的简陋风琴,轻轻唱了起来:

    “一为了金币,

    二给这场闹剧,

    准备好跪地祈祷——

    仁慈的神啊,

    请赐我用不完的金银财宝,

    给我吃不完的粮食美酒,

    还有穿不烂的柔软长袍……”

    歌声晃晃悠悠飘进没走远的人的耳朵里,饥肠辘辘的刺客摸了摸空荡的布袋,握紧武器飞身冲向委托酒馆。

    多弗看着他风一样的背影有些许疑惑,某个瞬间以为这人又欠教训了,但游吟诗人不着调的歌声与年轻刺客肚子响亮的叫声还回荡在她耳边,不识人间烟火的神这才恍然大悟:人类是要挣钱吃饭的!

    多弗回到了雇佣兵旅馆等安德鲁,她没有人类的时间概念,神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吃喝拉撒,感到精神不集中了就可以放下工作去歇一歇——她通常是跟鹤唳吵架拌嘴、打架斗殴,或者暗中观察法瑞泽(不过这家伙太闪了根本看不清他跟信徒说了什么)。

    所以等了多久她也不清楚,总之最后年轻刺客脸色苍白地回来了。

    多弗没来得及给他灌输什么,这人便倒地不起,血从他左臂流到了地上。多弗正思考如何把他挪开别挡路,旅馆老板气呼呼地上来了。

    “快点给他包扎好!别让血渗透下去妨碍我的生意!”体型跟熊一样庞大的老板把一块白布甩到昏迷的安德鲁身上,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多弗,甩上门离开了。

    这已经是多弗第二次遭遇人类蛮横无理的冒犯,她高贵的神格沸腾了,转瞬却又平复下来。

    因为顶头上司温和淡漠的声音紧箍着她的理智,在她脑海里回荡:【多弗,不要让这个人类死掉,他可以填补你神力的空洞。】

    收到领导指示的多弗不得不纡尊降贵帮助眼前的人类包好了伤口,在人间她不能使用法术,所以疗伤之类的就只有依靠人类顽强的生命力。

    做完这些,多弗罕见地感觉到了疲劳,或许是由于她没了神力护体,挨到床的那一刻她竟然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神智绵软成了云团,飘荡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叫什么信仰!”

    “啪”,是手掌与皮rou激烈碰撞发出的声音。

    一朵云慵懒地飘浮在半空,俯视下面的闹剧。

    脸颊红肿的男孩歪着头,瘦长的身体跟身后的树苗放在一起很是和谐;他面前站着一个下体光裸的男人,瘦高的模样跟男孩还有树苗摆在一块也很协调。

    两个吵架的人类。

    云飘到树梢,听清了他们争吵的内容:

    “你懂什么叫信仰!每天跟着你母亲也没有学会她的虔诚!过街打的老鼠、粗鲁的野鸡崽子,你听好了、看清楚了——”

    光屁股的瘦高男人用手兜住自己的生殖器,快速地上下taonong着,嘴里着魔般念着某个神的祷告词。

    体液渗出与手掌摩擦的声音黏住了他不断吐露的祈祷,面前的男孩攥紧了拳头在浊液射出前逃走了,可是那男人疯狂的声音却如附骨之蛆:“这就是信仰的体现啊……对神献出爱……射出来的、最里面的爱与忠诚……”

    云跟着男孩一直跑,跑到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前,苍白无力的祷告穿过可有可无的木门飘进他的耳朵里。

    那是母亲愚笨刻板的执念。

    “伟大仁慈的……神啊,请赐予您忠诚的信徒爱与健康……愿我的丈夫给我永恒的忠诚……愿我的身体永远能接受他狂热的索求……”

    “不要给别的人……神也不可以……是我的、那些……都是我的应该给我、应该给我啊——”

    屋子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男孩终于推开门闯了进去,可是很快又捂着脸出来。

    他跑回来时只有一边脸红肿像秋季的果实,现在另外那边脸颊也被打了个对称。

    他蹲坐在墙角,黑色的眼睛里流淌着炽热的恨意:什么狗屎信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