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要小瞧夏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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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言雨楼已经开始打领带了,语气一贯的冷漠。 “那我妈是真的死了吗?” “对。” 他走进衣帽间拿出配套的西装上衣,站在原予的全身镜前, “她生你不久后就去世了,你的一个表姨送你回言家,被安排到沈君怡那,她那时刚刚生完大女儿,就一起带你,后来你的表姨也生了个女儿,但是她和她女儿我都不知道在哪,至于你mama那边其他的亲戚,全都没有出现过也查不到,估计很难找到了。” 他就这么冷漠的和只有十二三岁的亲meimei说着如此残酷的事实,从没见过的亲生母亲和关系错综负责的父亲,原予在后面听着都直皱眉头。 言田僵硬在原地,垂着眼睛一动不动,言雨楼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往外走,去和原予交代, “我联系了言荣,一会就把她接回去,你这几天谁找你都别出去,等我电话。” “你……” “我有事要出国出差,这几天也不要联系我。” “走吧走吧赶紧走。” 原予越过他走向言田,在她身前弯下腰, “meimei,饿不饿,早上想吃什么?” 言田的脖子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悲伤,还是摇头, “没有什么想吃的。” “那早上也不能不吃饭啊。” 原予走到厨房,连充饥的小饼干都没有了,冰箱里只剩下啤酒和饮料,还有一点已经坏掉的面包。 “我们出去吃……meimei?” 客厅里空无一人,言雨楼开车离开了,原予追出去,言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meimei,我们去吃早饭吧。” “不了,嫂子。” 原予见过沈君怡的亲生大女儿,虽然养的教养很好,也很礼貌,但一看就是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女孩,附和她年纪的天真,而言田她还是第一次见,看着像个小大人,可能比她都成熟。 这姨太太之间的竞争也这么激烈。 “嫂子,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怎么发现的?” “我平时就只上学,回家,不怎么出去玩,也不常见我爸,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平时我妈……就是她带着三个女儿出去不是去逛街什么,而是去我爸那,昨晚我爸去她那住,开心的抱着她最小的女儿三苗,说我们四个都是爸妈的小公主,她特别高兴,喝的有点多了,站在客厅里唱戏剧选段,听说她以前也是学过唱戏的,肩膀上披着纱巾假装那是水袖,挥舞着,喊着她的女儿们,我也从来不知道她们私下里相处就直接叫女儿们,言一,言二,言三,苗苗只是小名,大苗什么的更是外号,我爸就生气了,他的脸一下子就冷下来,问她,‘你说谁是言一,你是吗,你生的孩子是吗?’” 言田换了个姿势,用膝盖支着下巴,眼睛看着远方,甚至还在笑, “我爸气得坐在沙发上喘气,她吓得跪在我爸面前说只是母女间称呼方便的代号,但是我爸不信,把她踹开,给外面的叔叔打电话,然后带着我们四个一起走了,今天凌晨他就被气得住院,一个不认识但是也很漂亮的阿姨过来陪他一起去的,走之前摸摸我的脸。” 她像是在讲另外一个人的故事,毫无情绪起伏双手撑着脸叹了口气,偷偷摸摸的样子问原予, “你知道许颖吗?” “一个演员吧?快六十岁也特别漂亮的?” “我不认识,但是我听到我爸那的人讨论,说什么,‘她的情人倒了,不行了,越来越大的人下去了,所以她也被封杀了’,是什么意思啊。” 京阳这场政坛大换血还在继续,只是从表面转移到地下,普通人只能从和他们有牵扯的外部人员变动中察觉出一些真相。 “大概就是政治上的那点事吧,不过这些,你爸爸的人讨论的,你为什么和我说啊?” 言田耸耸肩不在意, “他们看见我在那了,也继续说了,就是谁听到都无所谓呗,而且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哥说了,我可以相信你。” 两人同时把视线放在前方,并肩抱着腿坐得端正,早上的京阳一点点开始升温,带着邻居刘姐的喊声, “6万块在京阳能租到什么房子啊,平民窟啊,我这可是中城,你别以为是外面扩建的那些地方啊。” 她又带着租客来看房子,明明那么小的一间房,还要分出一个房间租给来京阳漂泊的年轻人。 她伸头从矮墙过来,喊着原予, “你问问这小妹子,人家在望月区的房子一个月都十五万起租,我这中城巷子院啊,虽然小,那都是王府精品。” 和琮玉坊紧挨着的左右两户院子,本来都是一体的,但上一个房主买房时没看上这两间古代的佣人房,便各自抛售出去,如今这两家几代人住了几十年,都把自己化成了当地人。 她有点什么事都喜欢带着原予说,却一次不进这间院子,凶宅的阴影笼罩在她这个京阳老街坊头上。 隔壁院子里安静一会,原予家突然有人敲门,她以为租客真的过来问话,不情愿地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言家的老管家,言荣。 “早上好,原小姐。”他鞠了一躬。 “早上好。”原予回礼。 “我来接……小姐回家。” 如同机器人一般严谨工作的老管家突然卡壳,原予猜测是他也忘了言田是他们家的几小姐。 言田没有挣扎,乖乖拖着自己的行李上车,从头到尾原予都不清楚她为什么来,来了又为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言荣送小姐上车,又回来对着原予, “原小姐,少爷说您还没吃早饭,我带您去……” “不用不用,我回去要再睡一觉,你带她回家吧。” 原予打断他的好意,看他上车离开,关上大门。 往回走时她脱掉身上的睡衣外套挂在手臂上,突然反应过来。 言荣提起言雨楼说的是少爷而不是大少爷,果然是在家实权比言明都大的老管家,只承认一个少爷,自然就不用带着名头。 她站在七月末的阳光下叉着腰想着这个大家族的事情,直到阳光刺痛她的胳膊。 “我想他们家的事干嘛,和我又没关系,睡觉!” 她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抬起脚时肚子没出息的响起来。 “那就点外卖。” 开门进屋,门轻轻的关上。 原予撞开门冲出来,慌张地转回去拿钥匙,“砰”的一声砸上门,单手撑着伞上锁,踩在院子水坑里啪嗒啪嗒地响。 门外安如真的车在等她,原予钻进离她更近的后车门,车子溅起高水花飞出去。 八月的京阳又进入雨季,还是闷雨,整个城市就是个大火炉,老天还源源不断地填汤加火。 车子里开着的冷气在停车开门后全部散开,原予撑着伞跑进酒吧后门。 雨伞的一角勾住她短裤的破洞,伞面上的雨水全都撒到腿上。 “我来。” 安如真走过来接过雨伞解下来,指着楼上左面, “三楼,002。” 原予跑到002门口,压着胸口,缓了几秒,敲门。 “进。”是他的声音。 推门冲进去,言雨楼露着半面身子,医生拿着棉球吸着肩膀下的血渍,肩膀上的皮肤也染了血,下面还能看出她咬出的痕迹。 原予站在他侧面,盯着肩膀上的动作,所有污渍处理干净后,医生也松了一口气, “不需要缝针,还好。” “嗯。”他就只会说一句话,接下来的处理更是一声不吭,医生小心整理好伤口,带着护士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 原予看着他自己穿衬衫,一只手不能动,一只有些笨拙的摆着,她走上前,帮他穿好衣服。 “你……”到底能不能问,她不知道。 “我去谢丽国,接一个科学家回国。” 言雨楼自顾自地开始交代,顺手拿起酒杯就要喝,原予压这他的手,酒杯被推到一旁,他的手不放开她的手指。 “任务书上说他是阳谷周家的继承人,掌握着电磁场方面最新的科研技术,这次带着配偶和孩子一起回来。” 他在回忆,也在感叹,左手手指上也沾了血,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他用那根沾血的手指摩擦着原予的手背,固执的要把已经凝固的血液在她皮肤上抹平。 “所有人都以为科学家是那个男人,流弹飞过来的时候围成人墙把他堵在中间,他的妻子倒在自己的血里,飞过来的子弹碎片扎在我的肩膀上。” 他改成整个握住原予手的姿势,用力的抓在手心。 “可是,那个女人才是科学家,是姓周的继承人,是我要保护的对象。” “那怎么办?” 原予抱住言雨楼的肩膀,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头还是直着的,没有依靠,肩膀也不颤抖,稳稳地坐在那。 “陪我在这呆会,我明早去复命,给你点了一份炒饭,你说你最喜欢吃的那种。” 他越说声音越小,慢慢的向后靠,闭上眼睛。 钱途拿着伞跑到门口,将领导全部罩在伞下。 领导一点雨水都没淋到,在关门前指挥着秘书, “你来开车吧,小钱去换身衣服,你这水淋淋的样子怎么到车子里啊。” 秘书坐上驾驶室,车子很快消失在暴雨中,只剩钱途自己站在雨幕中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