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上)手,拿出来。
焦躁(上)“手,拿出来。”
一 秋日又往前走了几步,天气已慢慢的变凉了。 夕阳沉落,照进空旷画室,萧定权一个人半跪在地上,手上执的笔几番落下又抬起。 无从下手。 他的眼眶很黑。他已经在这间画室没日没夜磨了好几天了,还是不知道这幅画下一笔该怎么画下去。 山峦雪松,水涯船舶,这些烂熟于心的景色落在这张纸上,为何就这么不自然、怎么看怎么别扭呢? 他锁紧了眉头。 他还不肯放弃。 这幅画的主题是“空”这个字。所谓空,当以有景衬无景,有物衬无物。类似的题材他画过少说一百张了,这张偏偏卡住。 答应了要参加一个展览,就在下周了,他今天竟然还没画完。 焦躁得分了心,画笔落下去,墨迹晕染在纸上,他发出一声哀嚎。 好样的,又得重新画了。 二 萧定权起身取了一张宣纸。 起身的时候脑袋发晕,眼前黑了好一会儿才亮起来,四周金星直冒。 他艰难地闭眼缓着,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低头看着一地废稿,再抬头望向窗外夕阳,一瞬间觉得无比悲凉。 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那张宣纸被他捏在手里,久久没有铺下去。 三 咔哒一声,门开了。 萧定权没有回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也不去想卢世瑜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反正卢世瑜总有办法知道。这几天老师给他发的消息他都没回,电话也不接,整个人处在一个消失的状态。 好在博士课题组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有几天短暂的假期,他全部扑在这幅画上了。 ……结果就是这样。 萧定权站在原地没有动。面朝着窗外,垂着眼眸。卢世瑜走到他身边来。 卢世瑜也看着满地的废稿。四尺的宣纸丢了五六张,乱七八糟堆在一起,足以显示画室主人的烦躁。上面的内容其实不坏,水清,月明,但总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败笔处,按照他平时点评学生作品的标准来说,确实是不合格。 他转头看向萧定权。 后者蹲下身,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宣纸重新铺在地上,执笔蘸墨就准备起型。卢世瑜握住了他的手。 几滴墨渍落下去,在白色宣纸上尤为醒目。 萧定权咬紧牙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他确实烦躁极了。卢世瑜这一握,又让他浪费了一张宣纸。准备作品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天了。 他干脆松了手,让那毛笔随意落下,啪的一声,在宣纸上滚了滚,停下了。 萧定权偏过了头,看向另一边。 四 “去吃点东西。” 卢世瑜说。 “……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 “……” 忘了。 萧定权没把这两个字说出口,而是把自己的手从卢世瑜手中抽了回来。 “我不去。我还没有画完。” “回来再画。”卢世瑜皱起了眉头。“你的身体支撑不了你这么作。” 萧定权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 “你不也在科研室泡几天几夜不回来。” “我可没有连饭也不吃。” “……” 萧定权不太相信。但他又没在卢世瑜旁边守着,没有发言权。 “起来。” 他没回话,卢世瑜又伸手拉他,萧定权默默地躲开了。 那只手停在半空。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也许在这个画室里待久了,有点畏惧见到外面世界的夕阳和夜色,会让他更怀疑自己跟这幅画死磕到底有什么意义。 反正也磕不出来。撕了算了。毁约吧。 这种绵长且煎熬的痛苦,把他的脚步束在这里,就像被困住了。 呼吸都艰难。 卢世瑜的手只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他把手收回去,安静地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人,看了许久。再开口时,他换了一个语气。 “站起来。” 这次不是询问,也不是商量。 萧定权的身体轻微地僵住了。 眼睛眨了眨,仿佛如梦初醒,抬起头看向他。 仍然只看了片刻就垂下去。他慢慢地站起身。 卢世瑜从旁边的笔架上抽了一支笔。国画专用的,细腻狼毫,纤长的笔身,精竹制作。 他把狼毫的一端握在手里,另一只手递到萧定权面前,眼睛看向他,轻微地勾了勾手指。 “手。” 卢世瑜说。 “拿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