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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诸伏景光,我总是感到无能为力,他离开时太年轻了,我从小过的是流动生活,邻居家亲戚家朋友家托儿所我都住过,换言之,我同他不熟络。那时我还不晓得死亡是什么概念,只是看着零那一天很罕见地哭成个泪人,失去亲人揪心戳肺的疼也经由皮肤缠住和零相拥的我。 话说劫后余生时,他天降正义打败三个闹剧背景板的喽啰后,便牵着自行车一路陪着零和我回家,像个护送公主的骑士,轻快灵巧的自行车是他的坐骑银龙。 我站在零的左侧,牵着零的手;他走在零的右边,距离太近手臂总是摩擦。零在我们中间,是最重要最中心的那一个。 他打趣零,用亲昵的话语和调侃似的安慰。他看着零,眼里心里塞满了专注的柔情与关切,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阴翳狭隘。兴起时他把手搭在零的肩上,说话时他的脸离零的脸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他们自行进入独一无二的磁场,自此亲密无间与不可分割。 蓦地我感到一阵无声无息的寂寞,零的每一颗泪珠我都要接住,珍珠般的痛苦也给我以烙印。可零的甜美的温和开怀的各种笑意盈盈的表情,长久以来都独属于诸伏景光。 嫉妒像漆黑的海,我早已两脚踏入,海水没过头颅,呼吸被无边无尽的妒攫取,将要窒息。 手掌心传来的湿热温柔地提醒我,这里还是人世。零柔软温暖的指尖轻轻搭在我的手背上,松开轻而易举,可我和零的手心一路上都安然相连。 于是我重回人间。 我和诸伏景光,我们一见如故,我们同仇敌忾,我们互通有无,我们暗中相争,争零的视线,争零的笑容。曾经有过无数次令我想不明白的瞬间,小时候每当我缠着零时,父亲总是向我投以憎恨却无力的眼神。 可这一切貌似都是我自以为的想象。 因为他又一次离开我和零了。 他说他这星期得去医院照看生病的婶婶,上星期也是因此到今日才和我认识。他每一个微表情都意欲把话掰碎,把一轮星辰交替的周期思念说与零听,可他没有,到头来只说零照顾好自己,一切平安。 我还未来得及仔细观察他和零的互动,记住会笑会说的他,他就和我们挥手道别了,在必经的十字岔路口。 剩下的路,我和零一起走。 浅浅的遗憾萦绕身侧人,飘过我的鼻尖掠过我的心,零正在难过。怎么办怎么办,我开始痛恨起自己的笨拙,心里千百个想法转过,却只是牢牢攥紧相牵的手,下一秒又害怕弄疼他而松垮垮地搭着。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好在沉默的气体都在路上挥发殆尽,回家后零总算又是活泼絮叨的模样了。他不厌其烦地打开电视机,播放地方频道,别人的家长里短闹哄哄挤满安静了一天的屋子。 四方盒里的人声吵了多久,我和零就跟着听了多久。 亲人之间知己知彼,怎么也总有争吵。我突然想起来路上他们没有谈及我的来路,但我感觉自己所有卑劣的渴望在他们面前无所遁形。 电视的声音依旧吵闹,这回禁断爱的兄妹恋人在哭诉离心离情。管那么多干嘛,这里不知能待多久,想要的还不是得靠自己争取,顿悟来得突然,思想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我不想当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过客,我想让零记住我,我想给零最难忘的回忆,我想走近零的心。 那就……先从知道零的往事开始,我问零:“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啊?” “!”零头一次这么惊慌失措,他打翻了要递给我的牛奶,湿漉漉的奶腥味立马粘在他的手上。 他只顾着急忙慌地摆手,害羞得像被戳出汁的水蜜桃,熟烂过头,也甜腻饱满。 这时,兄妹恋人转站医院了,因为meimei突然昏倒了,初步检测是怀孕。巧的是背景里有熟悉的身影闪过。 零眼睛发亮地看着里头一闪而过的诸伏景光。 与此同时听到这里,我斟酌着开口:“你知道怎么样会怀孕吗?亲嘴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哦。” 我本意是想委婉提醒他不要那么快上床,未成年性行为不可取。可他听岔了,顶着一脸未消的红晕就要给我科普性知识以及性知识的必要性,可谓一本正经。 他还在说,神色间也挂上担忧的愁云:“不能这么大了还不懂这些啊! ” 零怀上我的时候刚好十八岁。 零,我的mama,不,你才不懂,不然你为何十八岁时就诞下一个我,你何以知晓一条生命竟来得如此轻贱,只凭年少轻狂和一次避孕套失灵。 十八岁,太过年轻。在充满生命力的青春岁月,还未展开翱翔的羽翼,便被腹部的重量拉拽着,只能在低空盘旋。 我看着他,如坠冰窟,寒意要敲裂头脑,席卷而来的风暴要把我甩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