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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虽时值乱世,襄阳仍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繁华地界。

    这是诸葛亮来到襄阳的第一印象。今天他本和昔日同窗徐庶约好一起吃饭,奈何对方临时有事,故而只剩他一人在此。诸葛亮也不着恼,知道好友公务繁重,不比自己闲人一个,遂决定独自在外吃饭。至于吃什么、在哪吃,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带着这样的心情,诸葛亮的脚步在一处酒家门前停下。门口的招牌上,印着『秋水』两个大字。

    就这个吧。

    没有什么原因,诸葛亮径直走了进去。

    原来『秋水』是这家店独有的一款自酿酒,大抵是味道不错,几乎每个座位上都放了几瓶。诸葛亮坐到位于角落处的一个小桌旁,随便点了两碟小菜,也要了壶『秋水』。少顷,小桌对面又坐了位年纪大概有60岁的老者,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旧衣。

    诸葛亮一眼扫过去,正对上老者带着笑意的眼睛。

    诸葛亮愣了一下,忍不住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这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人到底是谁。

    老者一副并不意外他这个反应的样子,主动打招呼说:“好久不见,孔明。”

    “您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还很熟悉,非常熟悉……”老者的眼神看起来隐隐有些怀念。

    “请问您是……”

    “我就是你,诸葛亮。”老者轻轻地道。

    饶是诸葛亮一向云淡风轻的性子,也忍不住讶然失色。正欲再问,正好店小二上菜。老者笑道:“不急,不急,你且先吃,到了我这个年纪,想吃也吃不了几口了。”又对店小二来了句:“也给我来一壶『秋水』。”

    诸葛亮哪里还吃得下,他迅速环顾四周,只见刚才还热闹非常的酒肆,此刻竟空无一人,除却上菜的小二,只剩他们这桌,料想是对方的通古越今之术,心下已信了大半。原来这奇术他的确学过,只一是天机不可泄露,过去之事无法改变;二是这般回到过去,须折损不少阳寿,不知对方此番心血布置,是为何故。

    年轻的眸子里闪过晶亮的光,诸葛亮沉声问道:“既如此,老先生可是从未来而来?又有何指教?”

    老者的笑容有些苦涩,缓缓摇了摇头,叹道:“正是。只可惜我本意非如此,只是造化弄人,倒成就了这番机缘。”

    “听起来我在未来并不如意。”诸葛亮神色一凝。

    “一言难尽。”老者并未正面回答,一边看着诸葛亮吃饭,一边开口,“你今年可是二十有六?”

    诸葛亮点头,他的确虚岁二十六了。

    “正是该谋份差事的年纪……”老者缓缓点头,“只可惜你悠然自得于田园之乐,又叹息痛恨于朝堂之乱,故而隐居至此,至今仍是白身。”

    “那么未来我改变心意了吗?老先生现居于何处,又领何职?”诸葛亮想了想,又道,“你这番前来,可暂留多久?”

    老者慢慢道:“时间有限,这些问题,不妨留待下次再问。我且先告诉你,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这般想来,也不必过于烦恼。”

    这只是些寻常开解之语,并无什么异处。只是诸葛亮何等人物,既知是先要告知之事,立刻便猜出必和近期有关,想来该是近期自己会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于是郑重点了点头,还未等再问,随即便见老者身形逐渐变淡,自眼前消失了。

    四周喧闹依然,看不出任何异常。诸葛亮垂眸扫了眼桌上的两壶『秋水』,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2、

    虽迟了一日,诸葛亮总归是见到了徐庶。

    徐庶脱了外衣,连声道歉,先自罚三杯,又哀叹道:“如今我俗事缠身,乱世之中,不知未来是否还有再聚之时。”

    “你叫我来襄阳,只是为了说这些?”诸葛亮可没准备跟好友客气,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对方的伪装。

    “孔明总是这样无情。”徐庶有些无奈,又忍不住朗声笑道,“不过嘛,知我者亦孔明也。此次约你相见,确实是想跟你推荐一位当世英杰。”

    “有劳费心。”诸葛亮婉拒道,“只是亮并非三岁小儿,今番一别,已另有打算。”

    徐庶望了眼对方坚定的眼神,转念一想,忽然问道:“可是令兄有了音信?”

    “说是在江东发展,现下前途无量,邀我速往。我亦有心前去,只是家中尚有些事未交待,需先返回一趟。”

    徐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未再言语。片刻后,方低声道:“既如此,日后多保重。”

    诸葛亮微笑着拍了拍好友肩膀,亦道:“你也是。”遂松开手臂,与好友尽情畅谈,直至深夜。

    次日清晨。徐庶尚在梦乡,诸葛亮想了想,放弃了等他醒来的打算,决定尽快返回乡下家中。压制住内心深处的犹豫,他反复回想起昨日遇到的、那个自称从未来而来的自己的话,“正是该谋份差事的年纪,只可惜你悠然自得于田园之乐,又叹息痛恨于朝堂之乱,故而隐居至今,仍是白身。”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诸葛亮默默感慨一句,脚步一转,再次踏进秋水酒肆。

    “怎么样客官,咱们家这『秋水』好喝不!”诸葛亮刚到门口,便见昨天的店小二热情招呼他,“这可是我们家独有的配方,别人学都学不来!”

    诸葛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抬脚走去馆中。他并非好饮之人,只是想试试看今日能否也能遇到昨天的老者,也就是未来的自己。

    位置和菜品依旧,诸葛亮落座未久,便敏锐察觉四周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果不其然,眼前再一次出现了未来的自己。

    “孔明先生。”诸葛亮笑着先打了招呼。和自己打招呼的经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这让他觉得有些有趣。

    “又见面了。”老者亦笑道,“我们都知道,将谈之事,不可涉及天道更替,无法改变命数循环,除此之外,皆可言之。”

    这是自己给自己提醒呢。诸葛亮给两人各倒了杯『秋水』,从善如流地道:“那就不谈天下,只说私情便是。我已见过元直,且拒了他的邀请。”

    “当断则断,元直自有他的机缘。”老者附和。

    “现下我归家情切,准备先回襄阳乡下,再图长远。”倒不是刻意隐去兄长来信一事,只是诸葛亮认为此事未成定论,不妨先听听对方的暗示再作安排。

    “我当年离开草庐时,确曾言称‘余年还作垅亩民’。”

    诸葛亮垂眸不语。自听到对方告诫“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他便有了一些猜测;而这次对话,配合上老者的衣着神态,几乎是在明说自己未来遗憾太多。这是在暗示去江东和兄长团聚非明智之举吗?

    还没等他再问,老者又已开口:“不过,大多数时候啊,我都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