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
度堇将她的双脚置于布巾上擦拭,看着白嫩的脚趾泛着一层红,他喉中发干,但听孟今今掩嘴打了个哈欠。 她奔波一下午,而接下去几日会更忙,度堇只能压下心头的欲念,帮她擦拭好脚,没再做什么。 但入寝后,还是压着她吻了会儿。 他气息灼热,孟今今以为他会继续下去,刚要和他商量这段时间节制一些,度堇就已放开了她,吻着她的锁骨胸口,“今今之后记得要补偿我。” 曲婆经了这事后,卧床不起,孟今今铺子开张这天,她同寄延也未现身。 她看到岑兴的身影几次,大多都是在山下,他们许是打算改了方法,孟今今每回去都能看到桌上放着一两样补品,有回还遇上了曲经扶着曲婆在晒太阳,曲婆脸上挂着笑容,岑兴不耐烦地坐在院子里。 孟今今没有上去,就站在一棵树后看着,好在他们没多久就走了,孟今今藏在树后,隐隐约约听到岑兴在骂着曲婆还不肯把地契交出来。 曲婆虽像是清醒了,但仍旧将她和寄延当成她的孩子,孟今今刚进了院子,曲婆就乐着说,你弟弟刚走,他们来了几回,你和寄延都没见上。 孟今今意外了下,她以为寄延和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曲婆精神不错,她待了半个时辰便走了,而寄延还没有回来。她向曲婆问起寄延,曲婆说他这些天整日不着家,天黑才回来。 孟今今不禁回想那晚他的模样,难道他担心被赶走,所以在躲着他们?这么一想,竟觉得度瑾可怜兮兮的…… 临走前,曲婆让她早点来,说不定能遇上岑兴和曲经。 孟今今欲言又止,岑兴曲经的目的显而易见,只是不知曲婆她看不看得出。孟今今看着她满面的幸福,那些提醒的话就吞进了肚子。 曲婆那天会说出那些话,到现在还不肯把地契给他们,也许,心里也是清楚的。 而后一次,孟今今来的时候,寄延还是没在,曲经二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今日没有来。 她多陪了曲婆一些时间,下山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孟今今走在街上,远处有人在放烟花,边上围着些人,大多都是孩子,拍着手兴奋地叫着。 她看了几眼,余光瞥到了一个人影,她定睛瞧了瞧,身姿和头上的幕篱都像是寄延。 他站在边角,周遭观看的人都结着伴,显得他形单影只,格外的孤寂,绚烂的火光映射在他的衣衫上,他静静地站着,没有丝毫动作。 孟今今走到他身边,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似是落入了某种回忆,直到烟火燃尽,四周的人散去,他才发现了她。 寄延的目光透过面纱凝着她,“姐…你何时来的?” 隔着面纱,孟今今看不清他的神情,“刚从山里下来。曲婆说你这几日早出晚归。你在躲他们?” 寄延微微垂着头,低低道:“山上憋闷。” 孟今今眸光微动,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以后早些回去吧,时间太晚不安全。” 寄延沉默,偏偏如此,似被人抛弃的人一般,更是让孟今今一顿纠结。 她脚下动了动,这时几个孩子手里拿着燃放的烟花棒,嬉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孟今今见寄延仍一动不动,偏过头视线似乎追随着那帮孩子而去,她问道:“你……要玩吗?” 寄延点了点头,孟今今往四周看了看,寻到卖烟花棒的摊子,买了几根。 她摆了摆手里的东西,“放完你就回去吧。” 摊子后方就是一处河岸,两人走到岸边一棵树下,寄延撩起面纱,一同坐在石阶上点燃烟花。 寄延看着眼前金光四溅的烟花,侧头看了眼孟今今。 “喜欢这个?刚刚见你看了很久。” 冷风吹起她颊边几缕乌发,她抬手按下顺带捂住了耳朵,黑亮的眸子倒映着火光,浓密长睫眨动,红嫩的唇中呵出白气,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注视,她眼眸斜向他,“怎么?” 寄延缓缓摇摇头,“无事,今晚谢谢姐……”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孟今今转回视线,暗叹口气,“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接着又嘀咕,“反正也没多久了。” 寄延眸光掠过她的眉眼,声音含了丝笑意,仔细去听,像是又夹杂了些其他的,“谢谢jiejie。” 手中的烟花燃放殆尽,他松开手后,掉入了水里,激起一层浅浅的涟漪。 “你拿着放吧,陪你放完我就回去了。”她将所有的烟火棒给了他,瞄了他一眼,有点不自然地安慰道:“在曲婆心中你还是她的孩子。那两人过不了几天,就不会再来了。” 寄延接过烟花,“jiejie既让我继续喊你jiejie了,是否在jiejie心中也有我的一番位置?” 孟今今立刻道:“这不一样!” 寄延看着她,面容笑意渐深,“恩,我知道。” 孟今今暗道,不,他不知道。 她无言盯了他侧脸一会儿,与二皇子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历历在目,而此刻,她与一个与二皇子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如此安宁的在一起放着仙女棒,越想越觉得奇幻。 “你如今知晓了自己不是曲婆的孩子,不好奇自己的过去和身世吗?” “自是想知道的。”他微微笑着摇头,“但若是件我想忘记的事情。记起未必是好的。” 寄延说得倒有道理,孟今今又问:“那你有想过你的亲生爹娘吗?” 问完,寄延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孟今今瞬间觉得背脊有点发凉,心里发毛。 她打了个喷嚏,寄延站起了身,“夜晚凉,jiejie小心莫要冻着了,我们走吧。” 孟今今颔首,虽寄延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她还是有种怪异感。 #肥来鸟肥来鸟! 一百二十一 天微亮时下起了雪,用过早膳后,孟今今和度堇撑伞去往铺子,见孟今今衣领的绒毛有些乱,度堇抬手理了理,“这雪看着不会停,今日还要去山里吗?” 年关将至,将铺子交给飘飘打理,不日孟今今准备和度堇启程回天城。 但岑兴曲经的事情没解决,孟今今也无法不管曲婆,安心回去。 孟今今颔首,“曲婆会愿意和我们走吗?” “若没有那二人,想必是会愿意的。”度堇道:“而那二人得不到房契,也会从中阻碍。” 孟今今叹了口气,度堇握上她的手,轻声道:“别担心。实在不行,寻人绑了他们教训一顿,对这种人只能来硬的。” 孟今今盯着他温柔的神情,被从其口中蹦出的粗暴方法惊愣了下。 但……的确是个办法。 度堇拍了拍她的脸,笑嗔,“看来今今还是将我想得太好了。” 孟今今一脸黑线拽下他的手,“……怪谁” 随着两人的关系越加亲密,度堇在孟今今面前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脾性,完了还会问一句,“今今生气了吗?” 孟今今深知自己点头,又要哄,哪怕是流露丝毫冷漠的样子。 比如上回,她默不作声没有回答,结果度堇独自一人将话题带到了她是不是在嫌弃他的出身上面…… 事后,孟今今瘫软在床上,看着他满足的神情,只想到那句‘磨人的妖精’。 思及此,孟今今坚定摇头道:“没有。” 度堇的轻笑出声,孟今今头一缩,那笑声传进耳里,再加上脑中正回忆的事情,耳廓就发红了。 度堇眼眸转动,想起另一件事,“那寄延小郎,对他,你有何打算?” 孟今今回想那晚感到的丝丝异样,心不在焉道:“他若愿意,也带上吧。” 午后孟今今要去山里,度堇送她出了铺子,神情若有所思。 先前他遇上的种种事情都透着古怪,虽看着是巧合,但他感觉背后有别人在作祟。他一一排除了心中的可疑人物,最后只剩那叫寄延的男人,来历不明,总让他觉得不简单。 他想等今晚孟今今回来,看能不能问出有关寄延的事来。 岑兴曲经这几天都没来过,孟今今还没进院子,就看到坐在窗前吹着冷风,苦等的曲婆。 孟今今进了屋子关上窗,曲婆半晌才回神,起身去了厨房烧水要给她倒茶。 孟今今拉住曲婆问曲婆想不想去天城。 她问完,曲婆又呆住了,孟今今小心翼翼唤了声,曲婆眼眶湿润,最后还是拒绝了,说要留下照顾她弟弟。 意料中的答案,曲婆思念孩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亲生儿子如今终于回来了,即便她心里清楚是冲着房契来的,她也甘之如饴。 曲婆对孟今今不舍,擦了擦眼泪,说让她放心回天城,她会和寄延好好的,要记得写信回来,寄延识字可以读给她听。 曲婆叮嘱了一番后,两人一同去了厨房备晚饭。 而寄延去了后山还没回来,曲婆有些担心,叫孟今今去看看。 孟今今不禁奇怪,下着雪,他还跑后山待这么久干什么,难道遇上意外了? 这么一想,她忙起身去找人了。 孟今今去了溪边和他常去摘野果的地方寻了个遍都没找着人。 化了的雪水湿了鞋子,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脱了鞋子,捂着脚坐了会儿。 当她抬首望向铺了一地雪白的树林时,看到了冒出的寄延。 他提着竹筐踩在雪地里朝她走来,她暗暗松了口气,穿起鞋袜,“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我去了山顶。”他走到她面前,“若知道jiejie会来寻我,我便不会走那么远了。” 孟今今闻言盯了他一会儿,想着回去还要走那么长一段路,“你要是觉得歉疚的话,就背我下山吧。” 那双黑眸打量着孟今今,微微眯起,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 “我,”寄延自责叹了声,“我这身子,怕是背不动jiejie。” 孟今今如遭雷击,背不动?!她哪里胖了?! 她自己下了地,怎会承认自己胖,她摸了摸自己的腰,怨艾地瞥了他一眼道:“我瘦着呢。” 忍着双脚传来的冰凉感,好不容易走到小院,却见屋门大大敞开,里面传来了桌椅翻倒的吵声。 “曲婆!”孟今今急急跑进屋里,岑兴在屋里一顿乱翻,曲婆额角渗着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岑兴没料到孟今今还没回去,口中骂了声,拿起地上的棍棒威胁道:“这是我家的家事,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 岑兴抄着棍棒冲了上来,孟今今转了圈躲过,拿起身边的瓷罐扔向岑兴,趁岑兴躲避的时候,冲上去抢夺岑兴手中的棍棒。 两人扭打在一起,孟今今将岑兴压到墙壁上,使劲一头撞向岑兴的鼻梁,岑兴吃痛松了手,孟今今也撞得脑袋发晕,甩甩头夺下她手里的棍棒,往她后颈挥去。 岑兴晕倒在地,孟今今扶着脑袋正要去看看曲婆,在领屋翻找的曲经赶了过来,发现岑兴被打晕后,拿起边上的桌椅朝孟今今砸去。 孟今今被砸中了一条腿,翻倒在地,曲经扑了上来,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目眦欲裂。 “说我娘是不是把房契给你了?!把房契交出来!不然你别想活着离开!” 曲经力道很大,孟今今掰不开他的手,胸肺没有半点空气,她面容涨红,眼前阵阵发黑,几近窒息。 孟今今没见过房契,怎会知道在哪。但此刻再不制止曲经,她就快死了。 她艰难地点头,曲经忽然睁大了眼睛,松开了手。 孟今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推开他,匍匐在地上。 曲经倒在她前方,孟今今这才看到插进他胸口的利刃,周围的衣料一圈圈被鲜血晕染开。 她惊吓地往后挪了挪,怔怔抬头,寄延面容平静,那只雪白的手此时沾了血液,一滴滴往下流着。 当他那双幽沉的眼睛看向她时,再次让孟今今感受到了那种从骨子里渗出的凉意。 #最近更新不稳定,抱歉大家!! 一百二十二 孟今今砸岑兴的那一棍不重,孟今今大脑还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岑兴醒了过来。 岑兴看到曲经胸前插着那把刀和血染的胸前后,吓得大叫一声,“你们……杀人了!杀人了……” 岑兴夺门跑了出去,但刚出了院门就被赶来的凡八一剑了结,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喊,令孟今今颤了颤身子。 孟今今呆呆望向院里,两个人死在她面前,再加上眼前的二皇子,整个人惊魂未定。 凡八走进屋内,单膝跪在二皇子身后,“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凡八正要拿出帕子替二皇子擦去手上的血液,就听他语带嫌恶道:“清理干净。” “是。” 凡八拖着曲经的尸体离开,屋内只剩孟今今和二皇子,还有昏迷的曲婆。 二皇子缓步走至桌边坐下,察觉孟今今惊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他懒散道:“看着我做甚?不去看看她吗?” 孟今今回神,急忙坐起身去查看曲婆,手忙脚乱地扶起曲婆去了领屋。 曲婆只是被打晕了,气息均匀。孟今今简单处理了下她额上的伤口,坐在床沿让自己冷静下来。 孟今今看着曲婆,曲经的行径固然可恶,但他对于曲婆仍是很重要,所以曲经被寄延杀了的事情,曲婆定是难以接受,与其不如告诉她曲经岑兴二人找不到房契又走了。 孟今今呼吸慢了下来,他可不是寄延,是二皇子。 她一边疑惑不解他为何要留在这里装疯卖傻,动机是什么,一边胆战心惊的在回忆自己做了什么惹到他的事情。 回想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她安慰自己,都是小事,但脸蛋还是白了白,那二皇子看起来绝不是个大度的人。 孟今今坐立不安,凡八去处理尸体,她现在逃来得及吗?! 但也只能逃得了一时啊。 孟今今悲催的欲哭无泪,心里清楚自己躲着没用,深呼吸了口气,站起身去找二皇子。 她蜗牛爬似的,刚站在门口,二皇子单手手肘搭着桌沿,那手上的血液还未擦去。 褪下伪装,眉眼眼神的细微变化,让那一身朴素的装扮掩不住他通身的邪魅。 “过来。” 二皇子见孟今今迟迟未动,她面上的惶惶之意溢于言表,神情如赴死一般。 他眸色微沉,瞧着她这副神情,似乎并没得到他当初想要的感觉,“现在怕,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电光火石间,孟今今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听二皇子这话,他似乎就想引她对他做些什么,然后等着这个时刻吓死她。 “还要我说第二遍?” 孟今今咽了咽口水,甩去那念头,心想这么无聊的事情谁会做啊…… 她走到二皇子身前两步的距离,垂下头,一声不响,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擦干净。” 孟今今下意识看向地面,又听二皇子道:“这里。” 二皇子那只手骨节分明,但好看有什么用,想到他刚干了什么,她只觉毛骨悚然。 她拿出帕子走到他身前蹲下,双手伸向他的手时,看了他一眼。 他也在看着她,眼底毫无温度,她怔愣的面容清晰的映在了他眼中。 唇形优美的薄唇勾出一道弧度,孟今今倒抽一口凉气,二皇子笑了,他为什么要笑,他笑什么,他是不是要杀自己了…… “本宫可是为了你才杀了他,按理说,你该感激本宫才是。”他伸出那只未沾有鲜血的手,食指指腹贴上她的下颔,停在了她颈侧的动脉处,“对么?” 虽说的确如此,但她根本没想他们二人死。 他的指腹抵在飞快跳动的动脉处,像是被利器抵上了一般,这哪是在问她。 孟今今深深感到威胁,她不要命了才敢如实说。 她低头,一只手搭起他两指,去擦他手背上的血渍,人渐渐有些分心。 二皇子如果真打算要她的命,便不会救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暂时没打算要她的命。 仿佛在印证她的想法,脖颈上的手收回了,她大大松了口气。 收回的手随意放在腿上,二皇子看着自己那只渐渐被擦去血渍的手,眼神黑沉,落入了某种回忆中。上一次,也是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那年吧。 洁白的帕子沾上了血,她感觉自己扶着的手有点颤。 孟今今如今更习惯与寄延的相处方式,所以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以为是姿势的原因导致的,想往下拉一拉。 拉完孟今今就僵住了,她卡顿似一点点抬头,二皇子像在想什么,被她一握,回了神,神色阴晴不定。 孟今今装作不经意,干脆就将他的手翻了个面,飞快地松开他的手捧着继续擦。 二皇子看向她的双手,眉宇间的阴翳淡去,最后落到她的眉眼。 乱眨的睫毛暴露了她的心绪,朱唇也抿着,二皇子嗤笑一声,故作镇定。 “有什么想问的?” 孟今今忍了忍,“你,”没忍住,看着他问:“现在能告诉我您的目的吗?” “无聊。” 孟今今手一停,但她不信。 心里的怨怒占了上风,她拧眉道:“二皇子别耍我了,还是直说吧。您已经利用了我一回,要怎么做您才能放过我。” “本宫,”他倾身靠近她,笑着反问,“要是不想呢?” 孟今今愣了会儿,很是无奈疲惫,也是,她怎会傻傻以为二皇子会懂什么叫歉疚,那时饶她一命也是莫名其妙的。 “……如今我对您并没有利用价值不是吗?”她说着,回忆起那些事情,双手攥了起来。 二皇子撩起她垂在胸前的青丝,“也不一定要什么价值。本宫想做什么不需要理由。”他对上她的眼眸,勾唇道:“高兴了,自然会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