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昭然
书迷正在阅读:伏苏、高门玩物、黑鲸鱼、混进男校中的女生、庶女修仙指北、特殊桌游、【快穿】情迷三千、娇生灌养、老公的部下每晚都想把我拐上床、每次快穿睁眼都在被啪啪
这皇子是不是过于心大了,刚连哭带嚎被人玩到屁股开花,泪花子还在眼眶打圈圈,转眼就惦记上猫了。 凤儿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憋住笑,告诉他猫好好在屋里等他拿呢,趁去翻找有助肛口消肿药膏,背过身去无声咧嘴大笑一番。 锦哥儿很快端热水进来,恭敬道声得罪,麻利把胡之源按趴下要帮他收拾。 胡之源一个骨碌起身蹿老远,夹着腿摆手,“不用不用,我自个儿来,你们出去,出去!” 凤儿和锦哥儿对视一眼,道:“锦哥哥先去忙夫人的药吧,这留我就成。等他收拾好,我带他拿猫,若小禄寻他,便来我房里找。” 锦哥儿听命去忙,顺路去换条裤子。凤儿老实守在门外,等门吱呀一响,出来的又是一整整齐齐乖巧少年郎。 是真乖巧,从前的桀骜消失殆尽,许是真吓怕了。 “走吧,带你拿猫。” 仿佛方才一遭并未发生,凤儿极为自然牵起他袖口,领他往栖梦楼去。 一见毛茸茸的小猫咪,四殿下变回四公子,捧着小猫使劲儿往脸上蹭,张嘴轻轻咬它耳朵,它拿小爪推他脸,他顺势捏捏,终于露出点笑来。 怪甜的。 凤儿猛地想起什么,扑通跪地行礼,如在皇宫面圣那次。 胡之源知其意,挥手让她平身,“起来吧,用不着。” 凤儿脑袋晃成拨浪鼓,一声不吭原样不动。 胡之源叹气道:“真用不着。在这你别当我是什么四殿下,只记得我是岚姨晚辈就好,当寻常富家公子便罢。以前的事我不会计较,也没想过计较,那段时日有劳你照顾。” 照顾?她照顾了么。 凤儿老实起身,看他确无愠怒之意,指指猫大胆地说:“这窝里最漂亮的,特意留给你,如何,我够意思吧。” 胡之源搓搓猫头,咧嘴一乐,“的确标志,你看这毛色,这眼睛,这大尾巴,啧啧,谢谢啊!” 他随意往下一坐,腾地又蹿起来,嘴里连连嘶哈。 “还疼啊?”凤儿忙搀他到窄榻,“这铺着鹅羽软垫,兴许好些。” 软,胡之源也不敢坐了,低声道:“今日之事千万别传讲出去哦,要保密!” 凤儿用力点头,左思右想片晌,把心中话道出。 “你别记恨公子呗,他……他就是……唉!如你心里憋气顺不过去,我替他赔罪可好?” “行。” “嗯?” 本以为要他客气一下,没料想他答应这么快,凤儿略有慌神,可话已出口,她只得顺着唠。 “那你想我怎样赔?” 胡之源往床上一扫眼,“今日是不成了,等回头我再来园子,咱按规矩来,你问问你娘可同意我做你客人,她不同意,我绝不勉强。” 不等凤儿再说什么,胡之源起身告辞,并未说下次光顾是何时。 不远处夫人房里,公子正恼火。 “不想要这孩子?碧岚你疯了?昨日方晋刚跟你说完,若此胎不留,恐怕你今生难再做母亲!” 夫人一脸想开的模样,哄他道:“难再做便不做罢,本也没想要当这母亲。” 公子终于耐不住性,没好气问:“既不想,何这般?你告诉我孩子父亲是谁,我找他说道说道!” 夫人咬死不交代。 公子甚觉奇怪,一贯矜持如她,怎会闹这幺蛾子?莫非进宫那次,她悄然跟暄帝……不可能,他喘气都费劲,哪有力气行房。想来孩子亲爹八成是园子里的人,是客人还是谁,公子无从猜测。 心生一念,他装作接受她打算,做惋惜心疼状说:“你不想留,我也无权阻拦,那么就择个恰当日子合适时辰送这孩子上路,药我会去找方晋配来。” 夫人不解,“怎么打掉胎儿还挑日子时辰?” “寻常杀人当然不需选日子,可这孩子是你自己骨rou,落胎等同为其出殡,自然要有的选。” 横竖心意已决,夫人遂他意。 几日后,一碗热腾腾药「管`理Q`2446142362」汤由锦哥儿端上楼同时,公子站在关雎馆门口,召唤所有影士集合。 黑影自蝶园各个角落飞出,深衣铁面的影士列队站在公子眼前。他清点人数,一个、两个、三个……少了一个。差不多一刻钟过去,空缺仍未补齐。简单吩咐近期蝶园防守需再加严谨,解散眼前影士,公子快步至栖梦楼,堵人去也。 锦哥儿掐着滴漏,时辰眼看要到了,把药碗自夫人跟前往外挪挪,又被夫人拉回去。 “夫人,旁的锦儿不好多说,只求您想清楚。时候差不多了,锦儿去外面等,方神医在楼下候着,药起效时他自会来照顾您。” 关门声响,夫人心中弦断,端起晾至正好的药,轻声低喃。 “我一直未将你供出,是怕傲冰震怒重罚你,不将此事告知你,是怕你去主动承认,如此也难逃责罚。这本是孽缘,你若在看,只当与我共同送这孩子一程,不必阻拦!” 药碗眼看贴上夫人嘴边,窗子咔嚓四分五裂,漆黑人影飞进来,夺过碗狠掷于地面。 “楼下那方晋说了,这药灌下去你恐会失半条命,你不行!我不许!” 夫人望着铁面后那双熟悉的眼睛,笑盈盈道:“还是头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个字,影七。” “是影七错了,影七不该!” 突然穿堂风起,公子破门而入。 “你是不该,可容她把错一人担了,更不该。” 真相昭然,夫人见瞒不住,只得将前因后果讲明。 影七双膝跪地,言辞恳切,“但凭公子发落,影七愿受一切责罚!” 公子绕他踱一圈,坐到夫人身旁,淡定噙茶不说话。夫人见状,想替影七求情,却无从开口,场面沉默又尴尬。 “当舅舅的罚孩子亲爹,怕是这孩儿自娘胎里便记恨起我。” 公子淡淡一句,夫人如获天恩,忙喊影七起来。影七不明公子何意,迟迟不动,待公子也命他起身听吩咐,才敢站直腰。 “罚仍需罚!我罚你从此不离她半步,看着孩子出生长大并暂时隐藏生父身份,何时时机适宜,再让孩子知道你是父亲。至于凤儿那头,我自会安排旁人看着,你给我对夫人尽责就好。” “影七遵命!” 公子起脚将碎碗碴踹走一片。 “可惜了我亲手煎的安胎药汤。” 第210章生客 有关孩子的去留,公子推测夫人仍心存犹豫,然孩儿亲爹已露相,要与不要,让他们自己掂量吧。 果然,公子离开之后,夫人还执意将胎儿拿掉,为此影七第一次忤逆她。 “影七不同意,夫人也休想再服堕胎药,影七见一碗砸一碗!孩子不是您一个人的,别忘了还有我这父亲在。” “倘若孩子出生长大,我也不公开你是生父呢?” “那又如何,影七一样护着疼着,哪怕孩子永远不知我是爹。咱们园子什么地方,有的是不知爹是谁的孩子,凤姑娘也如此,可谁又少疼她几分?” 许是错觉,夫人恍惚感腹中有什么在动,仿佛那没成形的小东西也不愿自己未见人世便奔赴黄泉,所以努力闹点动静出来,宣示不满。她终于勉强同意留下此胎,只是仍有忐忑,“我这身子骨被母蛊透支得厉害,怕无力孕育到出生……” 影七上前抱住她打断,“别说傻话,老蚌生珠都不新鲜,你年轻着呢,我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早熄灭多年的为母之念重燃,至此夫人开始在众人照料下好好养胎。公子只把此事告知润娘和凤儿,对锦哥儿都守着秘密。然而锦哥儿后来还是知道了,夫人亲口告诉的,毕竟他是她认准的蝶园接班,早当亲生儿子看待。 新生命孕育的喜悦,淡化凤儿他们对那些未知事的担忧,左右所担心的目前尚无苗头,暂且搁置也无妨。 夫人孕相初显时,胡之沄的归国车队终到大岳国境内,人还没进龙州城,百姓口中已议论纷纷。 这天凤儿如常被欢喜厅的宾客围着闲谈,听人讲起此次二皇子回国阵势颇大,带回不少东燕才有的好东西,随行的还有一众客商,说是东燕王有意交好,借此时机促进两国商贸往来。 凤儿好奇得很,“这东燕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曾去过东燕的客人告诉她,这皇帝是位颇得民心的明君,东燕在他治理下迅速强盛,国之昌隆很快与大岳并肩。 “自他继位之后,东燕大事没有,小事倒不少。我去跑商那几年便赶上几次rou价震荡,还有几次药材紧俏和棉麻奇缺,他都在百姓叫苦之前便妥善处理好。诶对了,他可比咱们之前那位年轻得多。” 凤儿追问:“能有多年轻?” “跟你娘差不多岁数吧,大也大不多少。” 有客惊呼:“如此往上推算,他登基时不过二十上下,那是够年轻的。能成这番大业,光吃上代国君的老本必然不能够,定是自己脑子好使,外加有良臣辅佐。” 又有客道:“你这话算说对,名相李佑是他亲叔叔,一手把侄儿扶持到今天。” 凤儿思绪当场跑偏,想起母亲曾对她说起的家中惨案,李佑这个名字,她记得实在太深刻。胸口莫名憋得紧,她坐不住了,借口去醒酒,独自溜到花园散心。 她前脚刚走,后脚胡之源来了,扒门口探头探脑。 锦哥儿眼尖发现他,忙过去问:“您来就来,怎还偷偷摸摸的,找凤儿是不是?” 胡之源不吭声,左顾右盼。 锦哥儿皱皱眉头道:“放心,公子这会儿在调教新人,况且他轻易不露面,进来吧,没事。” 这胡之源才挺直腰杆,大摇大摆迈进园子,找一不起眼位置过去,屁股还没落下,被门口一伙儿人勾去目光,当即察觉异常。 这伙人身着服饰是大岳的无疑,不过是几年前时兴的颜色样式,配饰也过时,却难掩他们的非富即贵气派。这就让胡之源很奇怪,此等气派之人定非等闲身份,然大岳高官富商是时兴什么穿戴什么,万不会这般老土。 领头的壮汉细看过蝶园牌匾,对一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耳语几句,男子点过头,一行人才进来,想来这是里面最有脸的人物。 锦哥儿见来生面孔,暂时丢下胡之源迎上伺候。胡之源竖起耳朵听过去,听他们自称是随二皇子来的东燕客商,入乡随俗打扮成大岳人模样,他更纳闷了。大岳东燕两国虽称不上交好也绝非不睦,走镖的跑商的常有,东燕时兴什么大岳人都知道,他们这等过时实在离谱,除非是宫里的人,偶有不知民间风尚的情况。 想到这,胡之源脑中瞬间一亮,眼珠转向络腮胡身旁那壮汉。 这人他见过! 当年胡之沄娶东燕王之妹,大岳使臣亲送贺表,到东燕没多久,随行大护卫突发急症暴毙,护送使臣回来的正是眼前这壮汉,彼时的东燕御卫队副统领。 东燕御卫队,那是东燕王近身护卫军啊,副统领出现在这儿,那络腮胡大叔究竟何人? 胡之源扭身藏脸,偷偷露只眼睛打量他们,脑子转飞快! 酒上来,开胃小菜上来,样样皆是随行小童先入口,片晌后点头再做礼,络腮胡才用。这是帝王方能有的待遇,寻常大商不敢,即便是官员,然官阶再高,这样也属僭越。 胡之源登时捏不住酒盅,四下寻找锦哥儿影子,想提醒他这伙客人身份比他大岳四殿下还赫人,招待必须万般小心,稍有差池,后果不堪! 偏在这时锦哥儿不知所踪,小禄火急火燎地跑来,匆匆留下酒钱,拉起胡之源就往外拽。胡之源不明所以故而不从,小禄无奈附耳疾语:“您什么时候丢开小的偷跑出来不成,单挑这时候!大殿下正到处找您呢,速速随小的回去!” “大哥找我什么事?” “二殿下明日便进城了,大殿下忽然定了您去接,正等着同您商议呢!” 迎接二哥回宫这事确实不小,可蝶园这位主也要紧,若他要凤儿伺候,万一她对人也凶巴巴的该怎么办? 胡之源慌了神。 要知那络腮胡生客十有八九是东燕王本王,李光擎。 【预告】次回!寻梦 凤呆啊,你想要爹吗? 第211章寻梦 锦哥儿端菜出来,胡之源已不见踪影,只多不少的酒钱躺在原地。 他无暇研究这皇子为何突然来又突然走,那伙自称东燕客商的生客才是他要慎重招待的对象。连常居深宫的胡之源都发现他们的异常,早已饱览千奇百怪客人的锦哥儿,自然也察觉到不合理之处。 瞧已上桌的菜被动几筷,锦哥儿便问:“敢问贵客,酒菜合口味吗?” 坐正中的络腮胡男子态度和蔼,“大岳人不喜吃辣,然这几样却甚合吾这东燕嗜辣舌头。” 锦哥儿恭敬回答:“得知贵客从东燕来,小的特意命后厨调整了味道。咱家花魁也喜吃辣,所以厨子们做辣味也颇拿手。” 络腮胡满意点点头。 锦哥儿见缝插针问:“贵客既赏脸光临蝶园,叫姑娘或小倌来陪可好?他们可比菜还香呢。” “好啊”,络腮胡和蔼态度未变,“那叫你们花魁润娘子来陪吾吧。” 花无百日红,润娘已极少被客人点名,锦哥儿便解释道:“贵客,润娘子是几年前的花魁,如今蝶园花魁是凤儿姑娘。” “就要润娘子陪,老人老滋味儿,吾在她身上能寻回旧时美梦。” 他这云山雾罩之语令锦哥儿倍感纳闷,想莫非此人从前来过,是润娘哪个老主顾?如若不是,客人有千万种,品味各异也属正常。对方不找凤儿,锦哥儿多少有所松懈,随即去请润娘出来,上楼时忍不住多瞧那络腮胡一眼。 这一瞧,刚松懈的精神又绷起来! 络腮胡似陷入思索,那粗黑眉毛拧得一高一低的神态,甚是眼熟! 听锦哥儿来唤,润娘也吃惊不小,再听他表情严肃将观察到的一切详述完毕,更为惊诧。 “这人……润姨要见么?” 润娘一瞬呆愣,旋即理理衣服头发做坦然状,“见,来者是客,何况远道而来的贵客,岂能怠慢。再说我也空闲太久,这好容易被点个名,狠宰他一笔才是正理。不过此事你先别告诉凤儿。” 至此锦哥儿大抵明白怎么回事,把络腮胡引上楼时,他一路心跳剧烈。 润娘坐于妆台前背冲络腮胡,在镜中细细打量好一会儿,呲笑一声道:“呵,十几年前烧我院子,怎么着,这回是来烧园子的么?” 络腮胡自来熟般坐下,看着镜中妇人风韵犹存的脸,嘴里埋怨,“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横。” 润娘毫不客气,“就这么横,能听就听,不能听你就回你的东燕去!” “吾好容易找到女儿下落,还没见到她,听她叫声爹呢,怎甘心回去?” 润娘转回身看他,“凤儿不是你女儿。” 络腮胡反问:“吾何曾说女儿是她?” 娘的,怎会犯这等低级错误!润娘恼羞成怒,抓过一发簪狠狠丢向他,并破口大骂:“李光擎,你还要不要脸!堂堂东燕国君跑大岳来逛妓院,也不怕传讲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吾不远千里来寻自己孩儿,不嫌弃出身想让其认祖归宗,你说这是笑话还是佳话?” 此时锦哥儿因惦记这头,借送茶点想进来瞧瞧,被他随行壮汉拦在门外。他执意要送,壮汉各种拒绝,这期间他刚好把二人对话听个真切,一时极度惶恐,险些端不住盘子。那壮汉扶稳他,说只要他装聋作哑,项上人头无虞,命他离开,亦不可再让任何人接近半步。 命人不许靠近,锦哥儿做得到,装聋作哑那可不成。刚走到楼下李光擎的人视线外,他立马飞奔去找公子。 润娘房内这会子硝烟正浓,李光擎语气俨然满是怒火。 “卫庭润,真有你的!得知你沦落风尘且将孩子也养在妓院,吾还不信,只当那是皇叔想断了吾寻你的念头编造谎言。今日进了着龙州城吾才知此言非虚,你还变本加厉将女儿培养成名妓,吾可不气得想烧了这园子!” “都说了她不是你女儿!” “你如何证明她不是!” “你又如何证明她是!” 争执不下,李光擎换回先前那副和善脸,与她谈起条件。 “龙州城首富程言辉是你多年相好吧,听闻他待你如发妻无二,你与他甚是恩爱,亦寻他许久未果。润儿,跟吾说实话,否则明日他妻儿便会收到他的人头。” 润娘怒一拍案,“老程在你手里?!” “对,在吾手里”,说着李光擎起身也一拍案,“就想不通了,程言辉那又黑又实的模样瞧着像个庄稼汉,你竟也看得上!” 紧接着润娘也站直了啪啪连拍两下,火冒三丈顶嘴道:“撒泡尿照照你这满脸大胡子,都瞧不出个轮廓,居然有脸笑话别人长得黑!” 二人相互咄咄逼视,眉目间电光火石,你骂我吼各不相让!可您说这老榆木食案招谁惹谁,接二连三被拍,再拍下去恐怕要壮烈牺牲。 僵持好一会儿,李光擎似有服软之意,先行坐下,“怎么说吾也是客,吵累了,给倒点茶润润嗓子不过分吧。” 润娘倒好茶,使劲往他跟前一推。 李光擎瞧瞧荡得只剩底的茶盏,深嗅几下拧拧眉毛,“香是蛮香,没毒吧?” 润娘拿过来仰头喝 尽。 李光擎闷闷一乐,“吾开玩笑的,你还是老样子,不禁逗。” “我是老样子,你是样子老!” “老?那这样再看呢?” 润娘眼睁睁看他把黑浓胡子一片片从脸上揭下,十几年前让她一见倾心的容颜又现眼前。 确非曾经少年,却依旧是当年轮廓眉眼,且多了帝王气派,霸者威严。 可她仍不能承认凤儿是他女儿。 那厢锦哥儿匆忙间省略叩门直闯公子房里,正巧凤儿也在。原是她花园溜达几圈后心里舒畅不少,为转移注意力,找公子研究给夫人的孩子取名。 她也在,锦哥儿一下不知该不该开口。公子见他表情甚为紧张,便道:“能让你如此遟疑,事关她吧。” 可不就是,且是关于她身世!锦哥儿看着凤儿,磨了半天后槽牙,终狠心一下,如实道来。 此等惊天大事,公子听完大为震惊,凤儿更是以为在做梦! 锦哥儿又道:“听润姨那意思,似乎极不愿凤儿与他相认。” 公子问凤儿:“你怎么想?” 将将找回点冷静,凤儿猛灌口茶。 “我先当不知这事,看看我娘往下怎么做再说。”—— 凤呆:我告诉你胡小四,别神气,你是皇子,我也不差! 胡小四:你敢认么? 凤呆:emmmmm…… 第212章见招 润娘房里的平静没维持多久,不知哪句话没说对,俩人又锵锵起来。 胡之源印象中的御卫副统领,如今早升正职多年,因块头大且有身刀枪不入的硬功,被李光擎唤作铜老虎。 铜老虎此刻已憋笑憋成只大脸猫,他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东燕王竟会和妇人吵架,还吵不过人家,颇有点寻常夫妻拌嘴的架势。 要说这老花魁也够大胆,明知对方贵为国君,她一句客气话没有,劈头盖脸各种嘲讽奚落,说他老,说他不要脸。铜老虎心想,主说这女人是他旧时相好,因大大误会才致无法双宿双栖,看来不假。如非关系好至一定深度,这等直来直去的架也吵不起来。 二人争吵内容无外乎两点:润娘无法证明凤儿不是和他所生,李光擎亦拿不出凤儿是他女儿的证据。 不过李光擎早备好杀手锏。 “你一口咬定凤儿不是吾女,那正好。吾舟车劳顿甚是乏,与你吵半天更累得慌,现下只想先痛快痛快再大睡一觉。既已到大岳最好的园子,那必然要挑最好的姑娘伺候。” 润娘跺脚骂:“嘿你个老不要脸——” 李光擎满不在乎,“进妓院了还要什么脸。哎呦,险些忘了,吾点了你来陪呀,现又换人委实不讲究。这样吧,吾有一主意,能给你们园子添道新rou菜,兴许今日之后做成名菜也未可知。” 润娘已然发慌,“有屁快放!” “蝶园双绝,母女双飞。” 他说得不咸不淡,笑得yin光四溅。润娘气得牙快咬碎!他这sao点子摆明了在激自己,一时拿他没辙,竟开口同意! 也许这是能让李光擎相信凤儿不是他女儿的唯一法子,至于会不会真闹出有违人伦纲常之事……见招拆招吧,先把这关过去再说! 润娘转瞬变脸,扭摆腰肢凑上前,勾着李光擎脖子,眼荡春水娇滴滴。 “李郎,早这样说何至吵那样累。你我十几年未见的老情人,该好好温存温存才是正事。至于你要找的女儿,我只能说凤儿是我生的,却不是和你生的。我在蝶园呆了这么久,经手的男人多了去,一不留神就……说来羞臊,凤儿她爹爹是谁,我这当娘的也不知道呢。” 李光擎正欲开口再言,润娘闪身冲到门口探出头,翻个白眼给外头愣神的铜老虎,紧接着大声唤小厮,命他赶紧去找凤儿。 “别忘告诉公子一声,今儿花魁拍子摘了,她要跟我一同接客,该准备的麻利备起来!” 吩咐完毕,她又回来挂到李光擎身上。 “我正值如狼似虎年纪,凤儿更如花似玉娇得很,不知李郎现在的本事可够招架我们娘俩儿啊……” 李光擎直视润娘一双火热眼眸,片晌后大掌扣上一只大乳狠狠一拧,拧出她一声sao浪嘤咛。 “以前的本事你晓得,现在还有没有,待会试试便知。” “那先请下楼多吃点,攒攒力气。待我母女速速沐浴更衣利索,方才领你上楼的小哥儿自会再带你来快活……” 李光擎听话地出门接着吃酒。 铜老虎紧张地低声问他:“主,您既确信凤儿姑娘是长公主无疑,何故要出这荒唐主意?” 李光擎没给他回答。 小厮终于在关雎馆找到凤儿,把润娘原话一学,原本刚刚冷静点的三个人再度瞠目。 凤儿进退两难,急得满屋转圈,心想她这爹爹怕是脑子进了泔水,竟出这馊注意激她娘!她娘也真不愧叫二疯子,居然敢答应! 锦哥儿相对淡定,对公子说润娘再不愿承认,也万不会拿人伦开玩笑。蝶园虽不在意客人玩成什么样,但骨rou至亲之间luanlun之事,除了朗月堂那对南夷姐弟,再找不出别的。 “我也觉得她不会纵容此事发生。” 公子咂咂小厮刚学舌的话,忽一拍手。他安抚凤儿镇定下来,捋捋她抓乱的头发,轻声道:“你先听我的,只管过去同你娘一起等他,旁的不要管。相信我,也相信你娘,你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凤儿懵懂着眨眨眼,再瞧锦哥儿也朝她用力点头,一脸成竹在胸模样。 “这就叫玉玫帮我收拾。” 待玉玫伺候她梳妆完毕,凤儿独自钻进润娘房里,见她已换上轻薄衣物稳稳坐在床上候着,看她进来一撇嘴。 “你这身打扮不行。” 没等凤儿问怎么不行,人就被润娘拽到柜子前,剥掉厚锦小敞,扯扩领口,换上一轻透至极的纱罩衫。 “嗯,这样才风sao些。” 润娘满意了,凤儿迷糊了,可她没问,乖乖与母亲并排坐回床上。 时间点点流逝,房内安安静静,凤儿最怕这悄悄,便问道:“娘,这客人是丑是俊?” “挺俊的。” “老不老?” “跟娘差不多。” “很有钱有势吧?” “能一口气点咱俩的固然有。” “女儿当真能和爹爹欢好?” “当然不能!放心,娘心里有数!” 凤儿就此闭嘴,润娘一转脸见她黄鼠狼偷鸡得逞似的表情,这才缓过神,气恼着掐她两把。 “能耐了你,学会套你娘话了!” 凤儿无比随意几句话,把正心如乱麻的润娘成功带进沟里。然而她想爬出来也来不及了,李光擎正被锦哥儿往楼上领。公子暗中观察,掐准时机一挥手,不远处玉玫见状,扯开嗓门边跑边喊:“来人呐!救命啊!” 铜老虎闻声速速护紧李光擎! 紧接着几团黑影从一房间内飞出来,一路刀光剑影,看不清人数,也看不清打斗之人面容,只听得门板被砸坏的破乱之声,花瓶砸落地面的脆响,刀剑相擦的刺耳嘶鸣,女妓的响亮尖叫,宾客四下逃窜的哄吵,园子里霎时变得混乱异常! 一黑衣铁面男子挟持一客人,带一行人瞬间消失无影。 宾客全吓跑了,唯独李光擎似无事发生般仍款步走向润娘的房。铜老虎喊着恐有危险,此地不宜久留,他充耳不闻。 锦哥儿忙大大声去拦:“贵客,您先请回吧!园子出事,需要报官,您所住何处请告知,必要时小人还需……” 李光擎一个眼色过去,铜老虎直接敲晕锦哥儿,继续往润娘处迈步。 第213章拆招 外面闹起来前一刻,凤儿正逼问气急败坏的润娘。 “人家都找上门了,娘为何不许他认我?” “不是不许,是不能!” “为何不能?给女儿个解释。” 润娘又气又急,气这爷儿俩果然亲生,脑子走一路,专把她往死胡同逼,急那冰坨子不知是不是没懂她传那话的暗意,怎么还不采取行动? 左右为难之时,外面突然霹雳啪啦响声大作,润娘几步蹿出去开门张望,刚好看到锦哥儿软塌塌瘫堆在一壮汉身旁,而那李光擎仅离她一丈半远,扬着嘴角边笑边慢悠悠朝她这头来。 十几年前最后一见,他也是这么笑着走过来,差别在此刻他身后是乱作一团的蝶园男女,而那时他背后是整齐的两排东燕人。 润娘忙做受惊老母鸡状,吱哇乱叫喊着园子有人闹事,让凤儿快顺窗逃出去! 凤儿猜到这出八成是公子闹出来的,目的只为唬走李光擎,让母亲和自己脱身,偏装作急傻的模样,站窗边犯难。 “这跳下去要摔断腿的,不行啊娘!” “腿摔断能接,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李光擎步步逼近,可她眼下一个能自然而然阻拦他的法子都没有。 见招拆招吧! 当他笔直站到自己身前,润娘故作关切道:“今日园子有事,以你的身份最好别触这霉头,咱们改日再快活?” 李光擎摇头笑笑,手指一勾,铜老虎猛地箭步蹿过,粗臂一起一落,润娘便直直栽进李光擎怀里。 动作太快了,凤儿根本没看清那大块头做了什么,人也傻在原处,呆呆望着门口的男人。 “乖儿莫怕,你娘没事。” 凤儿怯怯点点头。 “你房间在何处?” 她诺诺抬手指了指。 “老虎,将她抬去躺着,看住了,吾和这孩子有话要说。” 帝王之气果然非同凡响,他这几句话一个重字眼没掺,偏偏字字透着不可违抗的狠气。 关门闩紧,房里只剩他俩,李光擎却眼神躲闪。凤儿低头瞧瞧,忙收收领口,又换回自己的小敞。李光擎这才抬脸,踱到床边坐稳,一手撑着膝盖,细细打量这女娃。 除了白,她真是跟她娘一点不也像。不过也正常,女儿多随爹,她那眉眼以及拧眉思考的样子,像从他脸上拓下来的。 他瞧得大大方方,凤儿则垂眸不敢看向他。此刻四周的安静让她难耐,想说点什么偏又找不到话头。 唾沫咽了不知多少口,她终于鼓起勇气,小脸一抬直视李光擎。 “凤儿该称呼您什么?贵客?大叔?还是陛下?” 这下轮到李光擎吃惊! 他确信铜老虎守门绝对牢靠,等闲之辈即便无意听到他与润娘争吵,也没胆子现在就大肆传讲,且准准传到这孩子耳朵里。 “你怎么知道的?” “香,您用的香。” 李光擎眉毛一挑,“说来听听。” 凤儿见他笑盈盈的甚是和蔼,紧张情绪放松几分,娓娓道来。 “刚刚您从凤儿身边走过,凤儿便闻到且辨出来,您用的香料是芳纪云角。此香由牡丹中颜色最正的红色品种加工所制,自前朝起便是帝王才能用得,大岳东燕两国都沿袭下来,至今未改。大岳先皇已逝,新君未定,天下能用这香的也只有东燕国君了。” 李光擎饶有兴趣,“既是帝王所用之物,你这寻常女儿家怎辨得出?” 凤儿一晃脑袋,继续讲道:“凤儿曾招待过一位香料世家的公子,他家乃皇商,专制芳纪云角。凤儿在他手上闻到过这种味道,虽与您身上的有所差异,但大抵不会错。凤儿旁的本事没有,只鼻子灵得很。” 察觉自己似有些得意忘形,凤儿最后一字说完,又把头垂下去。李光擎半晌没言语,只鼻息渐重。 二人之间再次静默,而凤儿脑中却闹腾得厉害。一群小人儿排着大队喊着“坏啦坏啦!”她可下明白为何母亲会说什么“不能认!”、“命没了!” 父亲高高在上为王,女儿卑微下贱做妓,皇家颜面不容折损,她的存在,许是这位受人敬仰爱戴的国君此生唯一污点!退一万步讲,哪怕他不是国君,仅是普通富裕人家的老爷,得知有一女生长在妓院,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定是巴不得压根没她这人!相认?怎可能啊! 芳纪云角气味,她确实闻到且确认无误,可那一番言论不过是不知如何作答,她想出的应急招数。那位香料世家公子和她有几场酒缘,并无再深些的发展,可李光擎能信么?或许他已经在想,他这失而复得的女儿,是如何在人家身下辗转承欢了。 哪个当爹的能受得了,何况国君! 凤儿眼看六神无主,李光擎突然起身走过来。她腿像注满铅水,明明他鼻尖凑到她发髻顶深嗅时,本能该躲的,却一动没动。 李光擎眉头一紧一松,嘴里低声嘟囔,口气喷在凤儿颈后凉凉的。她想起客人们说过,东燕人嗜辣,喜在餐后以薄荷水漱口。 “粗熟沉香,茱萸子、干姜、苏合汁、至于甜腻味……想必得于加了蜂蜜。” 他怎忽然背起香普来? 凤儿诧异抬起袖子闻闻,只有公子给她沐浴熏衣的香料味,确是很甜。 “你所用的是华帏凤翥,吾那些惯爱泡雅集的文官们身上都是这味,吾的鼻子也很灵。” 这算什么?证据吗? 就算好鼻子遗传,凤儿这会儿也不敢认他了。没爹好好活了十七年,万一爹有了命没了,岂不赔大哉! 她不敢再说话,李光擎一如之前和蔼,猜到她心生犹豫畏惧,拉她坐到对面,软声问她:“你长这小狗鼻子,旁人可知道?” 凤儿如实答:“又不是啥秘密,凡是熟悉凤儿的都知道。” “但这事对吾而言是绝密,世上除了咱俩,还没第三人知晓。” 心似被羽箭射穿,一瞬间停跳,再恢复时快重如敲冲锋战鼓,她忍不住抬眸! 李光擎看她的眼神变了。 第214章天降 润娘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凤儿床上,玉玫守在灯下,拄着腮帮子打盹。 狠拍两下脑门想起没意识前的事,她鞋也没穿奔回自己房里,却见空无一人,没有李光擎,也没有凤儿。她又回去摇醒玉玫,问人都去哪儿了。 “姑娘去公子那儿睡了。” “那他呢?” “您说那贵客吗?他回了。” 床褥平整,未见欢爱过的痕迹,房里只有淡淡灯烛味道,毫无yin靡气息。 李光擎,你还会再来的吧?等你下次来讨人,我得拿什么法子对付你呢? 润娘呆坐窗前,犯愁往下该怎么办,不知李光擎此刻正在不远处的大客栈里悠哉喝茶。 铜老虎终于捋顺今晚桩桩件件。 “看来那凤儿姑娘确是长公主。” 李光擎明知故问:“怎讲呢?” “请主赎罪,老虎刚跟人打听出来,凤姑娘自挂牌起所接待的客人,皆是润娘子过目后同意才行,否则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坊间传闻,她是怕凤姑娘稀里糊涂招待了生父,乱了人伦。” “可她答应了吾那荒唐主意。” “您知荒唐,她也知道。离开蝶园时,老虎留意了下那些黑家伙损坏的物件,最值钱的就属门板,打碎的也皆非好瓷好釉,诸如古物大花瓶什么的,摆得那么惹眼却毫发无损。所以啊,这伙人八成是她特意安排来闹的,意在让您担心自身安危主动撤,免了一场父女luanlun。” 李光擎哈哈大笑,“铜老虎啊,日后谁再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吾可要替你叫屈了!” 铜老虎憨厚笑着搓搓拳头,试探着问:“那……主,您和长公主那么长时间都聊了什么?” 李光擎浅笑沉吟,片晌后道:“吾把和她娘那点过往悉数告诉了她。” 润娘未曾对凤儿讲起的那些过往,李光擎对她全盘托出,她又偎在公子怀里,小鹦鹉似的句句学舌给他。 还真是一段跌宕有趣的故事。 当年躲了杀身之祸的小润娘,藏身进父亲置的小院,一直乔装成丑姑娘,深居简出,鲜少见人。 小院里能用作打发时光的只有诡谍书,天性顽劣如她,总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小院食物也极少,让吃惯山珍海味的她苦恼得很,等吃腻了干粮也喝厌了白水,她便趁夜溜出去,这家顺把菜,那家偷只鸡,既满足胃口,也能顺路透透气。 某日馋虫闹事,润娘格外想吃鱼,天没亮跑到郊外河里捉,天黑了才提两条白鲢回来。她在河里泡了整日,难看的妆容早掉光,想左右今天也不必再出门,便素面朝天蹲在灶台前忙活,准备炖锅鲜鱼汤解馋。 就在她眼看将鱼收拾干净,满心都是大快朵颐的痛快时,头顶轰隆一响,砖瓦哗啦啦下落,与此同时还掉下个大活人来,准准落进那即将翻滚起来的热水锅中! 润娘吓得当场捏爆手里鱼鳔,而那人像掉进油锅的活鱼,蹿蹦出来疼得满地打滚,愣是一声没叫。 这时润娘才缓过神,丢了手里鱼内脏,飞快拿过刮鱼鳞的剪子把他被热水浸透的衣物全剪掉,端盆冷水反复冲洗他被烫到的皮肤。 万幸,水不是开的,未造成大面积烫伤,只是他着急翻出来时手摁上了热锅,掌心烫起一个大泡。 屋顶漏了,锅也翻了,鱼汤一时半刻喝不成了,润娘忍着饥肠辘辘,警惕盯着衣衫不整缩在厨房角落的人。 男的,模样还怪好看,看衣裳打扮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润娘环顾四周狼藉,没好气问他:“你叫什么?哪家的?跑人家房顶上干嘛?逃婚啊还是逃命啊?飞贼啊还是采花大盗啊?从实招来,否则姑奶奶就把你洗剥洗剥炖了,赔我这锅鱼汤!” 说着她又抄起剪子,顺手抓过菜刀握手里,摆出杀气腾腾真会吃人的架势。 男子抓着剪破的衣服,猛咽几口唾沫,说话嘴直哆嗦。 “李青,木子李,青天白日的青。有人追杀我,情急之下躲到房上,哪知这房顶不牢靠,这才掉下来毁了你的汤。” “嗬!倒是我这房子对不住你了!” 润娘手握凶器叉腰,正要损他几句再问点什么,忽听园子外头一阵疾行脚步声,再看李青满目惊恐,便拿过手边麻袋把他一罩。 “你别出声,我去看看。” 透过麻袋缝隙,李青瞧她一手剪子一手菜刀,临危不惧,心里犯嘀咕:这是怎样一个姑娘?生的粉面桃腮,竟这般凶! 润娘眼框紧贴门缝屏息瞄。天黑了,看不清外头那些人的穿着和面容,只知他们步伐急促,语气焦急。 “人呢?明明往这头走了!” “是不是钻了哪个人家?” “此处有宵禁,天黑后所有人家都不许人进出。” “那再分头找找!” 外头人四下散去没了动静,润娘才回来找那李青。 “都是找你的?” “嗯。” “听口音……东燕人啊?” 那李青一惊,又往墙角缩了缩。 “别把我交出去呗,求你了。” 润娘看他那怂样甚觉好笑。 “大岳东燕怎么打是上头的事,百姓是一样的百姓,没必要互残,除非你是东燕的……” 李青忙不迭摆着手打断她,“我不是我不是!女侠饶命!” 润娘一下把后半句要说啥给忘了,只得另起话头。 “那些人为啥找你?” “家族争斗,兄弟相残。” 八个字简明扼要,润娘懒得多打听。同为天涯沦落,她多少有些怜悯之意上心头。他从天而降正好掉她锅里,也算巧缘份,看这情景他今晚是没地儿去了,便留他住暂时藏身小院。 “你先待一宿,明儿早趁天亮前那阵黑赶紧跑。” 他点头同意,接着两人肚子几乎同时咕咕一声。 得嘞,重新烧水炖鱼吧,反正两条鱼俩人分,刚好。 第215章依赖 润娘万没想到,一时好心留李青一晚,反被他赖上了。 两条白鲢吃得只剩刺,更锣声响起来,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就寝。小院不大,床就一张,男女授受不亲,润娘匀出份铺盖,让李青睡厅房。 他起初老老实实睡下,哪知后半夜忽然咣咣凿门!润娘以为追兵来了,迷迷瞪瞪把他放进屋,揉着眼睛问:“那伙人杀回来啦?” 李青进屋蹭地蹿上床,被子往身上一围,指着屋外颤声叨叨:“耗、耗子!有耗子!” 润娘差点被他气笑,灌口凉茶水饮饮嗓问道:“多大的耗子?几只?” “两只!都半尺多长呢!”看更多文请加群六三五肆八零久肆凌 他怕得魂不守舍,润娘乐得前仰后合,告诉他:“那可不是一般的耗子,是张叁和李四,估摸看家里来了生人,又是男人,担心我,特意出来监视你。嗯,不愧是我兄弟,够意思!” 李青吓傻了,“你是耗子精么?” “呸!你才耗子精!” “既不是,那为何你好好的大姑娘跟它们称兄道弟?!” 润娘挠挠腮帮,幽幽答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太寂寞无趣,可不只能跟耗子作伴。一旦追杀我的找到这儿来,兴许它们还能给我吱吱报信儿呢。” 李青抓住话里重点,“也有人追杀你?” 润娘把真话假说,“对,不过跟你不一样。我家有个祖传宝贝让人盯上了,全家被杀得就剩我一个。看你也算同病相怜我才留你,不然早把你轰出去!” 李青知趣没再细问,可让他回厅房睡觉,他是万万不愿再跟张叁李四作伴。好说歹说求着,润娘才允准他在卧房里打地铺。 没了耗子兄弟叨扰,李青很快入梦乡。润娘的困意让他扰得一干二净,辗转难眠又百无聊赖时,借着斜入棂间月光打量他起来。 乍一看模样不错,这细看去更有滋味,只是越看觉得有些眼熟,这张脸似在哪儿见过。润娘努力回忆她所接触过的这般年岁男子,毫无结果,索性放弃,合眼睡觉。 一觉睡到日上叁竿,卖油郎的吆喝声把润娘叫醒。她赖赖一翻身,撞上个半软不硬的东西,睁眼一瞧,见是李青并没按说好的趁天没亮逃走,而是直溜溜躺在床上,睡得正舒坦呢! 润娘一脚把他踹下去,接着一枕头把他砸醒,劈头盖脸就骂! “无耻yin贼登徒子!好心留你过夜,你竟轻薄我!” “天地良心,李某人绝非好色之徒,只是这地太硬了,又凉又潮,睡得好生难受,就……我就借一点点地方,也没跟你睡一个被窝,枕头隔着呢。” 李青挤着惺忪睡眼,指指床上两条被,以及被子中间隔的枕头,一脸委屈,让润娘更为火大! “嫌地不舒服,那你睡龙榻去啊!小命都不保了,有地方给你睡就烧高香吧,还挑!” 他被骂得不敢吭声,润娘盘腿坐床上生半天闷气,见他不动地方便下逐客令。 “你怎么还不走?” “衣服都让你剪烂了,我这样怎么走啊?” 哈?又成她的不是了!润娘气得想骂都没了词,偏头一瞧他,嗯,说得倒也没错。昨儿那情况实属太急,她下手没分寸,人家好好一身绫罗衫被她剪成了破门帘,这副容貌加这身衣裳,走出去着实惹眼。 唉,算她倒霉,摊上这么一从天而降的主,不是她请的神,送倒得她送。 “你老实呆着别出去,我弄点吃的回来,顺路给你淘腾身衣裳。” 李青巴巴等足一个时辰,润娘才回到小院,神色甚是慌张,问她怎么了,她说在街上遇见了cao着东燕口音的人。 “跟昨晚那伙人说话动静一样,我万不会听错!” 衣服没买回来,李青也不敢走出去,只能啃着rou包,看润娘一针一线补他的烂衣服,有一句没一句和她闲聊。 “你女红师父的手艺不怎么样吧?” “嫌我缝得丑你可以不穿。” “能不能多留我住几天?” “我欠你的?” “是我欠你的。倘若我有幸活着回家,待风平浪静,必定再来找你,今日恩情,加倍奉还!” “净说笑,那是两个国,不是前后院,你说回来就回来?我可不信。” 李青没再说话,润娘也继续专注手里伙计,不时探头啃一口他递过来的包子。 润娘还是留他住了下来,一是担心赶他出去会遭险,救他这一回算白折腾,二是她真的太过孤单,有他陪着说说话,烦闷了损他几句当消遣,小院的深夜也不再那么寂寥难熬。 多个人多份力气,李青虽手笨,好在听话也学得快。润娘再偷菜偷鸡有人把风,捞鱼有人帮着装篓,加之顶着一套不错的皮囊,很是有用处。比如有次他趁润娘午睡,偷溜出去逛了集会,她醒来不见他人,正急得火烧眉毛,他举着一串糖葫芦回来,兴冲冲送给她吃。 “你哪来的钱买糖葫芦?” “一位姑娘买给我的。” “人家凭啥给你买啊?” “我就冲她笑笑,她就给我买了呀,还问我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我随口编了回她。” 他说这些话脸不红不白,润娘也不知该说他厚颜无耻还是懂得巧用姿色。横竖糖葫芦都送到眼前,她毫不客气一口咬下顶端最大那颗。 躲进小院这么久,这是她吃到的第一口甜,混着山楂微酸侵润舌尖,滋味甚至妙啊! “这生辰算是过了。” 润娘嚼着山楂随口一嘟哝,转身要忙活晚饭。李青抓住她问:“今天你生辰?” 她随意一点头。 李青旋即又跑出去,任凭润娘怎么喊也不回头。她满头雾水不知他所谓,心想出去可以,这要是让人逮了,可别怪她远水不解近渴,他只能听天由命。 也就半个时辰没到,李青回来了,腋下夹着两小坛酒,手里拎着半只烧鹅。 润娘打趣,“又哪个姑娘送的?” “酒是一家店铺新品,白送,说是只需把喝过之后再把滋味感受反馈他们便成。至于这烧鹅么,我回来时路过赌坊,有一老兄莫名其妙塞钱给我,不要都不行,我就拿去买了这半只。” 这人什么运气?!逃命有人救,无家可归有人留,闲逛有人送糖葫芦,白拿酒不说,还能刚巧撞见赢大钱的赌徒散偏财!润娘恨不能当场请个算命先生来批批他八字,看他命犯哪几个吉星! 他如此折腾,润娘猜出几分因由。 “想给我过生辰?” 李青使劲儿点头,“对!生辰不能瞎对付,怎能一串糖葫芦打发了,得有酒有rou好好过,给新长这一岁讨彩头!” 好彩头没讨着,桃花劫倒上门了。 第216章情劫1 烧鹅香腻,凉酒沁心,叁杯五盏过后,昏黄灯烛下,二人的影子渐渐打晃。 都喝飘了,也喝高兴了,润娘舌头打卷唱曲,调子跑得能从东街拐到西市,李青反而听得津津有味,鼓掌叫好。 他借着酒劲儿半真半假嚷:“你,以后对我客气点,我可是东燕小皇子!” 润娘只当他喝多了散德行,还嘴道:“皇子多个屁,我还是谍人呢,卫家的!” 谁也没当真,都当对方醉。 闹着闹着,润娘忽然笑里带悲感慨:“去年今日,我喝多耍酒疯砸烂长姐最爱的绣屏,气得她说要抓紧把我嫁出去,再想闹便闹夫君,少祸害他们。可她不光没等到我嫁人,自己还有一月便出阁时,命就没了。” 李青也改成悲戚口,“我的兄长们倒安好,却不想我好。在他们眼里是权比亲情重,根本不信我说我只要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其它的我不在乎。为要我小命他们费尽心思,我逃出东燕还不放过……” 气氛瞬间沉下来,俩人不再说话,张叁李四跑出来抢掉地上的鹅rou渣,吱吱乱叫打破沉默。润娘赏块大的给它们,栽棱着身子,托着粉红两腮望着李青。被瞧到不好意思,李青如法炮制也那般看她。 “盯着我干嘛?好看啊?” 润娘一笑,“是挺好看。说真的,来我家提过亲的男子都没你俊。当初我愿帮你救你,也有这皮囊几分薄面,若你是个丑八怪,兴许真让我宰了当食材。” “想我以身相许做倒插门女婿?” “嘁,家都没了,往哪儿插门?” “人在家在,有你有我,这小院不就是家么。” 这话颇值玩味,润娘无话接茬,只觉身上短瞬发烫,脸上起火,再看李青,似乎他也同样感受。一瞬间搭错筋,她拽过李青身子,捧过脸亲上一口,唇热,他脸更热。李青顺势揽佳人入怀,照嘴回敬她一串更深更烈。 又似顺水推舟,又似鬼使神差,总之那晚小院的床甚是辛苦。 撕裂疼痛将润娘神志拉回一点,腿却钳着李青不松,娇喘问他:“你在哪家铺子领的酒?” 李青埋在乳峰里呜呜答:“就……就东街……镖局旁边那家。” 润娘调门一抬,“蝶园?” “好像是叫这名。” 拳头打在他身上活似棉花团无力且无用,润娘明白情况怎么发展到这地步,充斥满腔的情欲却让她放弃挣扎。 生米已成熟饭,那便吃饱再说! 待云过雨歇,润娘偎在李青怀里骂他糊涂,只贪那不要钱的酒,不先打听打听蝶园作何营生。那酒是他们店里人制的,专供人提兴调情用,不时会白送些出来,借酬宾由头找冤大头做试验。 “我说怎么平白无故意乱情迷!” 润娘这话李青不予苟同。 “若本无情意,何来乱与迷?” “你什么意思?” “女人怎样我不知,但男人真喝多绝对不可能成事,所谓酒后乱性,不过借酒劲儿推波助澜,行平日所不敢。” 润娘不再吭声,目光也回避躲闪,李青硬扳过她脸面对。 “还要说得再直接点吗?” “不必了。” 朝暮相对,共吃共眠,郎俊女俏,情愫暗生难免。她已许久没骂他,也不再急着轰他走;他完全消化她的臭脾气,心疼她孤苦无依,尽一切所能分担。小院一草一木外加两只耗子,皆是他们从意外相识到融洽相处的全程见证,二人各自心里也清楚,从未挑明罢了。 窗户纸捅破,他们索性在小院过起小日子,眼下的安稳好过她一个人孤寂和他的朝不保夕。然而事已至此,除了那句“醉话”,二人仍将真实身份隐藏着。 纸终究包不住火。 有日李青出去买粮,不留神被一伙人围住,其中一年轻壮汉身似铜墙臂如铁打,把他牢牢钳在胸前,见他奋力挣脱,干脆一掌拍晕。李青再醒来,发现躺在陌生地方,有人正死死看着他,而这人他熟得很———他的亲叔父,东燕摄政王,李佑。 李佑瞧他无碍,闷如铜钟嗓音响起,“来人,带皇子速回东燕!” 李青登时怒了,“皇叔是要害侄儿吗?您不知吾那几个哥哥巴不得李光擎回去送死?!” 李佑怔怔看他片刻,骤然衣袍一撩,双膝跪地,拱手做礼。 “主兄已宾天,你李光擎是新的东燕国君!” 李青大为震惊,“父皇何时宾天的?吾怎没听说!” “是得知你逃命来大岳,叔父赶来找你后不久……请擎帝速回东燕继位,不必再担心有人害你,皇叔已替你趟平道路,扫清障碍!” 趟平道路……扫清障碍? “皇叔,他们也是您亲侄儿,您如何下得去狠心?” 他质问下跪李佑,如这王位要踩着兄弟尸骨才能坐上去,他万般不愿。 李佑面无表情道:“你兄长们害你的时候可比叔父心狠,至少我愿留他们一副全尸葬在皇陵,而他们却想你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或许此刻该叫他李光擎了,李青只是他游玩或逃命时用的化名。 见他缄默不给答复,李佑便跪着不起,苦口婆心。 “原本你便是主兄认准的继位人选,故而才命叔父好生照看栽培,只可惜天不假年,他没等到东燕昌盛,给你一个盛世来继承。他临终前交代皇嫂把话转达,让我务必把你平安带回,承继王位,并尽心辅佐!说来可笑,我们兄弟和睦相敬互助一辈子,各司其职从未有异心,你兄长们竟半点没学到!” “母后可还好?” “她被活生生敲断双腿、拔了满手指甲,也未供出你逃亡路线,生母或许如此,而你并非她亲生。她膝下仅有一公主,随意攀附你哪位兄长都不会受这份罪!如今她人废了,一代国母变成瘫子,这份恩情你当如何还?” 生父已去,兄长皆亡,养母受难,叔父成托孤重臣跪在身旁,东燕朝堂无主,难保不会再起祸乱…… 月色冰冷,如李佑当时神情,他松开拧得一高一低的眉毛,扶起李佑。 “我还她一个太平安定、繁荣兴茂的东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