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表里不一（2） 高启盛猛地喝了一口有些放凉的茶水却没能压下他胸口的闷气。手边是一个粗糙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一些账目和与开店相关的零碎的信息。可让高启盛觉得胸闷的却不是东拼西凑的启动资金，而是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他亲哥的身影。 高启强做饭可以说太过寻常了，十多岁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两个弟妹，等俩人都考上大学更是以“专心学习，这些小事我来弄”把俩人从厨房打发了出去。这个清苦的小家庭过的那么小心和辛苦，也仍然能惯得高启盛和高启兰直到现在都对做饭一知半解，以至于大年夜给高启强送去的饺子还有点夹生。 只是这次高启强做得量显然更大，而且其中一份连鱼片粥里鱼片那点只是有点影响口感的细刺都被高启强都耐心用筷子剥掉。 就像他和高启兰还很小的时候，生怕他俩被鱼刺伤到，高启强硬生生一边剥一边喂，以至于最后自己就喝了点已经凉透的稀米粥。 即便那个时候高启强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本应是脾气最大的时候，可他那时眼里只有不符合年龄的耐心与温柔，没有任何觉得弟弟meimei是累赘和负担，反而看着高启盛和高启兰被他喂得打了个小嗝的样子而勾着唇角去擦俩人吃花了脸。 “哥，有必要吗？人家是安副局长的侄子。” 高启盛当然不是个白眼狼，他不认为这份温柔是他哥欠他的，说这话更不是觉得高启强比任何人差。骂他自视甚高也好，在高启盛心中，没人能比得上高启强和高启兰，其他的人无论地位有多高在他心里都更像是个工具，从没入了他的眼。 但他确实想通过这有些刺人的话拉开高启强和安欣的距离。人嘛，总是不满足的，种种迹象使得他像随着天气转暖被从冬眠唤醒的毒蛇一样焦躁起来。 “安警官不是那样的人，人家帮了我很多，而且.......”高启强打包的手停顿了一下，眼里的笑意也黯淡了，“咱们家也需要他。” 如果不是高启强猛地系好了食品袋，站起身拿起外套，匆匆留下一句“我给他送过去，你先吃不用等我”，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像是掩饰什么情绪一般，高启盛也许就完全信了。 是，说的是实话，高家要想翻盘需要很多人。 可是哥，你到底是把他当成安长林的侄子还是安欣？ 高启盛忍不住啃起了指甲，他小时候有这毛病，被高启强拍掉手打断了几次就改过来了。 可是今天没人会纠正他了。 内线打进来的时候李响刚咽下最后一口炒面，正准备吃完起身给安欣和张彪这俩上午集训斗嘴走神，结果被曹闯训到现在都没回来的俩傻蛋买午饭，就听离电话最近的同事喊了一嗓子“有个叫高启强的找安欣”。 行了，只用买一份饭了。李响顶了顶腮，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然后起身往警局门口走。 虽然安欣含糊过去了，但李响能不知道是高启强嘛。不过高启强送饭送的不算勤，毕竟听说他和他弟似乎要开店，估计没那么多闲工夫，而且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距离把握的刚刚好，既不会过于殷勤让人生厌，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关心之情。 “李警官？”高启强提着饭站在警局门口，外面风有点大，吹得他那柔软的卷毛有些凌乱，香味隔着几步李响都能闻见， “我有点事路过，正好看你在这。”李响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他提着的饭盒，“给安欣的？” 李响身形也高大，体态也好，即便随意的站着也像棵青松，只是他似笑非笑的时候还是有些压迫感的。 “以后别送了，这不符合规定，安欣没和你说过？” “啊，说过的，说过的。”高启强连忙点着头，“只是这回进的鱼品质好，我就做了点送来，算不上什么。” 李响接过袋子，刚要让他趁着风见小赶紧回去，就听高启强又开口了。 “就是给您的那份粥还和上星期一样的，不知道李警官喝的惯吗？” 李响猛地抬起眼，有些诧异的看着正小心翼翼等他回复的高启强。但到底是警校优秀毕业生，他立马收敛了神色，等着高启强说更多信息 果然高启强见李响不说话，以为是忘了，就接着说：“就是鱼片粥，安警官说不错我就又做了，您要是吃不惯就倒了吧。” 安欣...... 李响看了一眼天，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没有，咳......挺好的。只是以后就别折腾了，你做生意也忙，我们又时不时出任务不在。” 高启强哎哎的应着，也说不好他听没听进去，总之骑着他的电动车对着李响摆了摆手离开了。 李响回去的时候安欣正趴在桌子上，看得出来训的够呛，把买的那份扔到已经飘魂的张彪桌上，剩下的放安欣桌上，安欣闻见饭味噌的就抬头了，看见有些熟悉的饭盒顿时勾着唇角轻快的拆着食品袋。 “老高走了？他没什么事？” “他能有什么事，我跟他说以后别送了，不合规定。” 安欣倒也没说什么，咬着筷子和有些紧的饭盒作斗争。 李响坐回自己的位置，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瓶里的茶，然后朝着安欣伸出手。 “拿来吧。” 安欣咬着筷子迷茫的看着战友伸过来的手。 “粥啊，我的那份你总得让我喝一次吧。” 安欣顿时有些尴尬的把眼撇像了别处。 “你不都吃完饭了......”安欣嘟囔着。 护食是吧？李响虽也称不上怒极反笑，但也确实带着些不想让这事就那么揭过去般调侃的恶意，一方面他也挺新奇的，安欣可不是个小气的人，何况高启强就给他做了个粥，就让安欣给压手里了；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心里有点别扭。 “上周咱不是集训嘛，我太饿了就全给吃完了，再说当时你已经买了一堆吃的了。” 这倒也是事实，上周高启强送来也是赶上他们训练，只是那次是演练，从凌晨5点紧急集合吭哧吭哧的折腾了一上午，中午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李响确实买了不少吃的，当时还真不一定能喝下高启强给的粥。 李响看着安欣低头扒拉着娃娃菜，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他的那副我错了但我不一定改的混样，拿着文件照着他脑袋拍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去更衣室换警服了，他下午得去出外勤，没工夫跟他掰扯。 等天黑了再回到警局的时候，屋里就安欣，一看李响进来安欣立刻站起身，晃悠到李响跟前。 “走，响，我请你吃食堂，你随便点。” 到底也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厚道，安欣也很有诚意的提出补偿。 “哦，不用了，我吃过了。”李响把脱下来的警服外套抚摸平整，也没看一眼安欣，“路过旧厂街的时候撞见高启强了，他说有家煲仔饭不错，一块吃了就。” 果不其然李响再抬眼，如愿的看见安欣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中还带着“你就是这么做人兄弟的？”的质问。 “你.....你这就合规矩了？”显然安欣没想到这是李响能干出来的事，白天还这不合规，把高启强打发走了，晚上就不知不觉凑一起吃饭了 “我又不是巡逻，办完事了下班了一块吃顿饭咋了？”李响无辜的回复道。 一下子给安欣堵得脸都红了，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气冲冲的往门口走。 “哎！干啥去？” “你吃饱了我还饿着呢！”安欣站在门口头也不回，语气凶巴巴的。 李响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打包好的煲仔饭放安欣桌上。 “你要那么想吃食堂也行，反正老高给你打包了一份。” 只见安欣从门口站定了，转头又原路返回了，把椅子拽的哗啦哗啦响，带着怨气开始埋头苦吃。 “味儿咋样？”李响揶揄的勾着唇角，见安欣瞥了眼袋子上的标志，估计是心里默默拉黑了这家煲仔饭。 “不好吃！”安欣脸上还挂着饭粒，还依然凶巴巴的回复道，看着有些滑稽。 李响扬扬眉毛，撇了撇嘴，低头整理着资料。等安欣吃完扔垃圾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但不是笑安欣，而是被自己幼稚笑了。 俩人也不是心小的人，这事也就翻篇了，唯一剩下的可能也就是高启强在脑子里留了一个安警官好像不喜欢吃煲仔饭的疑影。